身子单薄,加之在农忙时着了凉,要好好补养几天。“
阿昌感到亚虎挺难过,忙岔开了话题:“你阿爹请假了么?“
“怎么能?阿姆说了,阿爹教高中毕业班,又当班主任,正处在节骨眼上,就像这插下的秧,耽误不得,况且从县城赶到我们村,还要坐一天的车,走半个早上的路。阿姆也是,硬撑着,对阿爹报喜不报忧,她没将我们家有一处水田插不上秧的事告诉阿爹。她说家有她呢,还有乡邻帮着,让阿爹放一百个心,安心教书,多让学生考上几个重点大学。”
“你阿姆太要强了,一个病身子,还要忙着五口人的地!”阿昌吸了吸鼻子。
“就是,可阿姆也不能拖阿爹的后腿啊!”亚虎苦笑了一下。
“今年你也初中毕业了,不久就中考,你的同学都忙着复习去了,总想能考上重点高中,将来考个好一点的大学,你不急吗?”
“说不急是假话,可我不能不帮阿姆做些事啊!”亚虎无可奈何地耸耸肩。虽说现在普及六年制、九年制义务教育,大学扩招,但农村的孩子,尤其贫困山区的孩子,谁不希望自己考得好一点,考上重点高中,意味着将来考个好的大学就多一层希望,改变命运的路子就更宽一些。
阿昌看了看天,月亮似乎不挪窝,却把面纱似的云揭开了。星星闪呀闪,它们的好奇心还未满足么?呀,那么多灯!他揉了揉因敖夜而红了的眼,仔细看看,才辨出那静着的是村落的灯;那流动的,是萤火的灯笼;那闪烁的,是天上的星。一时间,都是灯的海洋。从不留意夜间景色的阿昌,也从不知并不懂浪漫的阿昌,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怀在胸中流淌,他惊讶于自己的新发现,激动地捅了捅亚虎,兴奋地说:“亚虎,你看这夜灯,多神奇!”
亚虎不吭声,双眼亮晶晶地出神地看着。
“又是两盏灯。”阿昌看了看亚虎,咕噜着。
“昌叔,夜晚你一个人放水,不怕么?”亚虎没头没脑地问。
“习惯了,再说也没什么可怕的,这夜不是挺好看么?来,亚虎,枕着叔的膝睡一会罢,难为你小小年纪就为家着想。来,躺一会吧,这几天你也肯定累坏了。”
亚虎乖乖地伏在阿昌的膝头睡了。忽然间他又抬头问:“昌叔,我听有的大人说水田里有鬼在半夜跳舞,眼偏的人会见到,您见过吗?”
“那是大人胡扯来蒙你们这些半大的孩子家的,这世上那有鬼啊!”阿昌笑了“你呀,净吓唬自己。噢,对了,刚才你读什么天上的灯来着,怪好听的,谁教你呀?”
“书上学的。”亚虎睡意朦胧:“阿爹可没闲心教我。”
夜,很静很静,在这月夜中,远处澜沧江的水声格外响,阿昌的心却不平静。他总是想着亚虎,这孩子,早懂事啊!
几天前,亚虎的班主任愁眉苦脸地问阿昌:“亚虎哪去了?让我找得好苦。”
阿昌奇怪地问:“他不在学校么?老师,啥事这样烦您?”
“唉,这孩子,平时成绩在班上第一,在年级中也排名在前5名之内,也挺守纪律,我对他寄托的希望也最大,希望他能在中考中为班级为学校争光。可这几天复习时,他总不露面,即使来了,听不上两分钟,就伏在桌子上睡着了。他家的情况明摆着,照这样下去孩子会被拖垮的。阿昌,你们是邻居,劝劝他吧。”
可亚虎行踪不定,加之阿昌总被水困扰着,也没顾得上找亚虎谈。
阿昌还清楚地记得,那一天,亚虎与前来帮忙的阿昌一伙犁地及平整水田,他阿姆忧虑地说:“亚虎就是犟,让他去复习,不要管地里的活,他说什么‘平时不用功,临时抱佛脚’,让我一百个放心,他的功底好,会考上重点高中班,还说他爹教着高中两个班的毕业生,亏了他1人,幸福100多人,划算。这孩子,可委屈他了。阿昌,你劝劝他,让他少插手地里的活。我总说不动他。”
阿昌看了看小大人似的亚虎,宽慰道:“嫂子,孩子的话有一定的道理,他平时功课好,不在乎这几天,放心吧,不会拖累他参加考试的。”
话虽这么说,明摆着,谁不心急啊!今年天旱,可村用的水渠迟迟不修好,历来被称为风水宝地,天旱地旱也旱不到自己头上的村人,在周边村寨绿秧满田的映衬下,倍尝地荒芜的痛苦!干部怨群众,群众怨干部,天断人路人给自己断路!亚虎家的两处水田,离村子近的已荒置着,如果两处都插不上秧,那到来春就只能靠国家的救济粮过活。勉强插下秧的,却因水奇缺而大伤脑筋。大家都急红了眼,谁还有心思去顾及别人!
离村远的那处水田的秧断断续续地栽下了,可亚虎的阿姆病倒了。亚虎逃课了,为地里的事操起了心。
阿昌心里不安,轻轻推了推亚虎,叫了几声,见他睡得沉沉地,便把外衣脱了,盖在他的身上,让他在羊皮褂上睡了。一切就绪,阿昌来到田头,去察看亚虎家的水田,却意外地发现亚虎把水均一半给方二家。这方二,家有丧事,没心思顾及好不容易才栽下的秧田,他家也和亚虎家一样,两处秧田只有这一处栽下秧,眼看秧田就要干透了。阿昌心头一震,嘴里嘀咕着:“这孩子!”看了看自家的田,还有两丘未放满水,稍一犹豫,咬了咬牙,毅然将自家的水眼堵了,将水全放入他们俩家的田里。
天大亮时,亚虎还躺在床上甜甜地做梦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