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曲阜,告别孔府孔庙孔林,告别一座历史文化的高山,我们的大巴向着另一座高山——泰山进发。
从曲阜到泰安的公路是一条宽阔笔直的通衢。车窗两测是单调的齐鲁平原,连护路的杨柳也没有。漫长呆板的旅程伴着慵困很快抑制了我们的大脑。车厢里渐行渐静,大家先后迷迷糊糊的进入梦之乡了。
朦胧中,听到有人议论:“你看你看,那是就是泰山。”“是么?不会吧?泰山就这样的高度么?”
醒来的人多了,议论的人也多了起来。大家都怀疑那横卧在公路尽头的敦实但绝称不上高大的质朴的农家汉子一样的山会是五岳独尊的泰山!。
“但真的是的,我来过一次嘛!”那口气不容置疑。
大家的思维被那人坚定的语气意外打了耳光似的,呆呆地沉默了。
但接着的议论更汹涌了,似乎被堵塞片刻后重新开闸的水流。基本观点大抵是说看景不如听景,什么泰山黄山庐山啊,一概比不上我们家乡的石人山!就像什么明星名人甚至伟大如孔圣人者,大多也稀松平常,撤下他们头顶的无形的光晕,并不比我们东邻的小三子耐看多少。
“泰山其实并不高,海拔只有1900多米,而我们的石人山海拔2135米呢!”这位大约是地理老师吧,拿出了科学依据,大家自然颔首称是。
大巴依然以它原有的速度单调地想前行驶着。渐渐的,泰山下的那个城市越来越近,高楼大厦的形状越来越清晰。大巴驶入了市郊,街道绿树在窗外退缩着。泰山早隐藏在城市的身后,也退出了这些远道而来的游客的大脑。它有些羞愧么,为着它的虚名?
傍晚的时候,我们在泰山西边山脚的一家宾馆安营扎寨。导游安排,明天一早乘车沿西路的盘山公路直达中天门,再分头自由活动一天,傍晚返回宾馆集合。
一夜无话,只觉得泰山黑乎乎的矗立着,一言不发。
第二天凌晨三点多,在昏睡中被人叫醒,迷迷瞪瞪的上了大巴,沿西路上山了。据说起这么早是为了在日出之前登上日观峰看日出。泰山之行似乎只剩下这一个兴奋点了。
大巴在高低错落的山峰间攀爬、旋转、上升着。左顾窗外,漆黑一片,山峰间有零星的灯光点缀。仰视天空,几点寒星,一轮残月,更加重了静幽清寒的氛围。突然见到一个飞行物在漆黑空旷的山涧飞过。“是直升飞机?”我心下正疑惑,导游说,是索道上的电车。想象着电车在空旷的山谷间下临不测深渊沿缆绳而穿梭的的情景,心头不禁凛然:泰山决不像我们在曲泰公路上远观时那样单薄、矮小,它的内涵应该丰厚的多,只这众多的雄峻的山峰、幽深的峡谷、苍苍的森林有机地交织在一起,就足以构成一曲雄壮的交响乐章了。
中天门是盘山公路的终点,剩余的山路要步行了。但从中天门到南天门有登山索道,乘电车走索道的人很多。我们也加入排队等待的行列。想象着刚才大巴上隔窗窥视电车在山谷间飞行的情景,内心有些恐惧,也有些期待。但接踵而来的真正的“飞行”却很简单:因为在夜间,车外的凶险可怖都被夜幕掩藏了;时间也只十多分钟,你还没有来得及多想,,内心只感到空空飘飘的,电车就在南天门泊靠了。
踏上南天门,太阳已经跃出云海一个太阳身位的高度了。没能看到日出的刹那,但我并不觉得很遗憾,因为旅游就是休闲,就是把蛰困的心情向大自然中放飞。那种为自己定一个固定的目标,然后为了这个目标而匆匆赶路的游客,是不懂旅游真谛的。
看山看石看云看海,看攒动的人头,看匆匆的步履,看疲惫的眼神,看凝固的历史,看不知姓名的花草树木——我的相机不停的喀嚓喀嚓的响。秦始皇封禅始于何年?唐明皇拜山终于何日?哪里是孔子小天下的故地?哪里是杜甫一览众山小的旧址?屈身辨读李斯小篆的碑文,我读到的是五千年古老文明的悬奥。是的,就附加和包含的历史文化价值而言,泰山毫无疑问是中华第一山,五岳独尊决非浪得虚名。我不禁对它崇敬起来了。
午后,五月的太阳已经有足够的热度让游客叫苦了。我们在一家小店休憩。看着高远的蓝天,闲适的白云,抬头再无别的山峰遮挡你的视线。你会感到:泰山是真正的王者,没有什么能与它比肩,更不要说在它之上了。
我们必须在傍晚的时候赶回宾馆,而全程步行,据说要三四个小时,所以不敢在山顶久留。带着满足,带着疲惫,带着笑容,也带着不舍,我们下山了。
下山的路陡峭而漫长——紧十八盘每一阶都要小心翼翼的抬脚,小心翼翼的放脚;慢十八盘似乎要伸向你生命的尽头,那台阶永也没完没了。我们走走停停,幸好不断有山花、有奇石、有千姿百态的松柏不断给你惊喜,抵减了身体的疲惫感。尽管这样,回到山脚的宾馆时,每个人都浑身软绵绵的了,腿肚子里涨满了酸液。回想在曲泰公路上小觑泰山的种种议论,既感到好笑,更感到汗颜。
泰山是高峻博大的,但当你置身其外而遥视它时,会觉得不过尔尔。只有走进它的生命、走进它的历史和现在,观察它、阅读它、体验它,你才能走出自己的无知和偏见,体会到它的博大精深。
看山如此,看那些曾左右历史的风云人物,不也是这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