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敌人反对的

    韩非子里有则寓言，大致是说天下大雨，一家的院墙淋塌了，邻居说快修起来吧，不然会丢东西的；儿子也这样说。结果夜里果然就丢了东西。这家主人认为儿子很聪明，却怀疑邻居偷了他家的东西。

    这则寓言说明了一种现象：人们总是对情感上和自己距离亲近的人给予更多的信赖；而对远疏者给予更多的、无端的怀疑。亦即情感的亲疏，往往极大地影响着我们对事物的认知与把握。正基于此，有时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从毛泽东时代过来的人，大约都记得领袖的那句名言：凡是敌人反对的，我们就拥护；凡是敌人拥护的，我们就反对。我们是否可以仿造一下：凡是亲友反对的，我们就反对；凡是亲友拥护的，我们就拥护？应该说在阶级矛盾、民族矛盾等社会关系尖锐对立的“热战”和冷战时代里，以敌人和亲友的态度，来推定事物的性质（认知事物），往往是正确的。因为所谓的敌人，就是根本利益对立的双方。而人们的一切言行，又大多是从维护自己的（或者自己代表的）利益出法的。那么敌人反对的事物，一定是不利于他们而有利于我们的事物——我们当然要拥护了。反之亦然。

    但实际上，若死守上边的名言，无疑会陷入谬误的泥淖。因为世界是复杂的。在个别情况下，敌对的双方也会有共同的“敌人”或利益在。那么敌人反对的，也可能不利于我们（如无端的杀人），则我们能拥护么？敌人拥护的，也可能有利于我们（如环保），我们能反对么？至于亲友，他们对同一事物的认知和看法也会存在差异（甚至是对立），我们怎么能一概拥护或者反对呢？更何况事物总是在变化，敌人和朋友也会变化，正所谓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那么我们该怎样来认知事物从而决定我们的态度呢？

    事实上，事物的性质是客观的。我们认知事物的过程，应该是我们的主观和客观渐趋一致的过程。在这一过程中，我们首先要运用理性的眼光和科学的态度来感知事物，广泛搜集与之有关的信息和材料；然后进行科学的分析、判断和推理；最终得出客观的、科学的、合乎事物实际的结论。我们还要将我们的结论用于实践，在实践中验证其正确与否。而这一从认识到实践的过程也许要反复多次；每一次反复都会使我们更趋近真理。这才是唯物主义的认识论和方法论。

    当然在这一过程中，我们也无妨听听情感上和我们不同距离的人的意见和看法。但所有这些意见和看法只能作为我们认知的参考。毕竟，从根本上说，认知事物是一个科学的过程；而科学是应该尽量排除情感等主观因素介入的。

    社会越发展，就会越复杂，对事物的认知就越困难。让我们用理性和智慧廓开情感的迷雾，把这世界看得明明白白、真真切切吧。

    2003/6/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