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安。
海边别墅,他越来越不敢去。虽然时限是一个月,但承诺的话一直未能兑现,让他很难面对拉拉期盼和忧郁的眼神。
所有的事都让他头疼。
九
拉拉已经半个月没有见到左洋了。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拉拉害怕肖莫会受伤害,却也害怕左洋会选择对他的妻负责任。那么,她,又有谁来负责呢。
她记得他说过,永远不会骗她。她相信他。他是唯一一个给她温暖的人。
拉拉的身体越来越不适,月经也两个月没来了。也许,她每天这样无休止的担心和胡思乱想,加重了她的抑郁症。
小诺陪着拉拉去医院。抑郁症没有加重。只有一张尿液化验单。阳性。
拉拉不知道该是喜还是忧。她是个站在低谷里的人,找不到来时的路,看不到该出现的结局。
已经冬天了。12月5日。这是第26天。即使是要结束,也该听到片尾曲了吧。
她相信他。他说过永远不会骗她。
12月6日,拉拉决定要那个孩子。他和她的孩子。
十
和他见了面时,她高兴地说,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我也有事情要告诉你。
那你先说吧。
拉拉,对不起。我不能给你幸福。我我不能和她离婚。
拉拉微笑的唇角僵在初冬的寒风中。她像南飞的秋雁在队伍中落单,又被猎人击中。
她虽然担心他做这样的决定,却一直相信他不会骗她。
左洋低着头,不忍看她本来全身散发出的忧郁的蓝,又添上一抹深蓝。
你要告诉我的事就是这个?
是。左洋不敢看她的眼睛。
拉拉淡淡一笑。我要说的事是,我爱过你。祝福你。但我的余生会全部用来恨你。
伤心的人鱼忧郁地隐匿在城市的人海中。
十一
拉拉回到原来和小诺住在一起的房子。她还是希望,把她和左洋的孩子生下来。那将会是她唯一的依靠,唯一的希望,唯一的安慰。
小诺看着拉拉一天天憔悴,抑郁症一天天明显加重。有时候她会坐着发呆一整天,不吃不喝。有时候会神经质地在室内走来走去,然后到浴室放满一整缸水,再放掉,看着水流走,再放满一缸水,再放掉
一天夜里,小诺醒来满屋子找不到拉拉。她开始到处到拉拉可能出现的地方找她。
拉拉在她教韵律操的游泳池里。她一直在深水区潜泳。游泳池的水蚀骨的冰冷。她的发在池中散成飘忽的一丛海藻。
深深的水里,她感到满足。冰冷带来一丝快慰。
忽然腹部一阵剧痛。她感觉下体流出一股温热的液体。她看到身边的水,悠悠地泛着红,像她的长发一样,一飘一飘的,荡漾开去。
小诺赶到的时候,她躺在池岸上,身边是血和水夹杂的红。
十二
孩子没了。
左洋从来不知道,他曾有过一个孩子,然后又失去。
拉拉精神上最后的支柱也没有了。她已经处在了崩溃的边缘。
一天,拉拉却突然清醒地说,小诺,我想去海边,我想去潜水。
好,等周末,我带你去。
拉拉参加了潜水俱乐部,她每天去潜水。
每天下班,小诺会去俱乐部接她回家,问问她在水里看到的东西。她一问,她才一答。虽然被动,但小诺觉得拉拉的生活越来越充实,越来越有阳光。小诺很高兴似乎不再看到她的阴霾了。
十三
这天,小诺把她送到海边的俱乐部,高兴地说,没想到你真的这么喜欢海啊。
是啊,左洋说我是人鱼。我是属于海的,我到人间寻爱,如果找不到我要的爱,我在想,我是不是该回到海里去了呢?
下班,小诺照常去接她。
今天的俱乐部似乎很热闹。
俱乐部大大的海船上,人群躁动不安,围在甲板上。船上闪动着紧张的气氛。
似乎感觉到什么,小诺的眼皮重重地一跳。像是被人用力一扯。
拨开人群,她看到一丛海藻一般浓密的黑发,张狂地铺散。
我们发现她的时候,她在50米以下,氧气罩脱落。奇怪,我们的潜水器具都是安全牢固万无一失的呀
工作人员不停地解释着。
小诺呆呆地看着拉拉微微含笑的脸。只有她知道,拉拉是故意扯掉氧气罩的。她一心要回到海里去。
人间有太多的伤害,海里才是她的极乐世界。
十四
手机在桌上不停地响,左洋坐在写字桌前发呆,迟迟不接。
不知道响过了几分钟,他懒懒地按下接听键,耳边马上穿来狠狠的骂声。
左洋你个混蛋!你说过要好好照顾拉拉的。她在潜水时自杀了。我知道她是故意要死的。都是你,都是你
这个声音说着说着,变成了哭腔。
可左洋什么都听不见了。他只听见“拉拉”“自杀了”
春天到了,他的人鱼,伤心地离去了。
十五
风吹进窗,吹得桌上的几张纸一掀一掀的。
桌上排列着四样东西:
11月25日,左洋和肖莫的离婚证明。
11月26日,珠宝行的钻戒发票。
11月27日,医院诊断书。姓名,左洋。确诊为脑癌晚期。
还有一枚镶着钻石的铂金戒指。钻石亮得让人心碎,被春天的阳光反射出灼目得令人流泪的光辉
从头到尾,他只对她撒了这么一个谎,却吹散了她脆弱的生命。
完稿于2002/7/8晚23: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