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楼

    　　你来的时候，已经过了400多年了。

    你一身白色的衣服，一个乳黄的小皮包，休闲软皮鞋，步履轻快顽皮，笑靥如花，笑容也带一丝顽皮。你微偏着头，朝绣楼凝视。你用目光细致而不解的抚摸了绣楼的门和雕花窗户。

    你凝视的时候，我心痛了。

    你身后的那单瘦的小子，忽然说，你前世就住这里。我立即花容失色面色煞白。我以为你会立即醍醐灌顶，记起了你的前身。你愕然回头，注视着那被神灵激灵了一下，却马上又回复到愚痴状态，一脸麻木的那小子，更加顽皮的一笑。我就知道，躲在窗后的我，没有被你看穿，你还没有被那小子——或者神灵点醒，还没有知道你的前世，就躲在二楼窗后，望她的今生。

    其实，你知道了也无妨的。

    我从来没有像你今天这样，移动双脚快活的在那长长的青石街巷里走过。但是我比你更了解巷子。我无数次撩开一点点轿帘，打量观察。我喜欢看燕子在逼仄的街巷的檐下飞进飞出。喜欢看树冠比耸入云天的封火墙还高出一头，然后得意的一塌糊涂婆娑弄姿碧绿生凉树大招风高处不胜寒凉。我还喜欢看人们在街巷里熙来攘往表情匆忙而又安闲。我喜欢看从清心坊里走出来，手提一包刚选购到的茶叶的客人，淡定满足的表情。——同你，我还是坦白了吧，我喜欢看买茶叶客人是假，我是喜欢看老板那28岁的儿子，他方脸俊朗瘦硬，一脸的自负，告诉我他曾经走遍天下，知道天底下所有道理。我喜欢这样的男子。

    到家我立即回到绣楼。我假装没有见过街巷的燕子高树行人，更没有见过那个男子。我做着女红，想同以往那样，哼一支轻松的歌曲，但是我失去了哼曲的轻松。夜晚透过雕花窗户，我望见洁白的月光满灌虚空，但是那夜我觉得月光有些寒凉。沅水在不到半里的城墙外边哗响。我忽然觉得自己的心也有些寒凉。

    我第一次想到：父母会把我嫁给怎样的一个人家？我不知道。但是，我肯定他们不会把我嫁到茶叶坊。

    400年过去了，你来了，可是，我留不住你的目光。你踏着顽皮的步履，转过那堵老墙，走远了。远远的，你离开了你的前世，你的古巷转角处的绣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