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开教育攀比所形成的压力因素,主要是因为欲望太多。老聃曰:“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田猎,令人心发狂。”现在城里的孩子的心,已经缺乏感受幸福的敏感了。我拍下那条用石头垒出一壁高坎的村路,退身回来。
我们来到一个十字路口。寨子的更大部分,好像在马路那边。我们横过马路,走进寨子那边部分。有条清浅的小河在寨中流过。河两岸木楼前的道路,有些用卵石嵌排铺就,有些是石板。河上有风雨桥。我眺望了一下,有好几座风雨桥。桥上附属建筑并不轩昂高大,但桥柱粗大,结构扎实,瓦盖黛黑,朴实得如同村寨里家常装扮的阿叔。风味独特得也如侗家阿叔。这些桥与某些旅游区新修的风雨桥相比,也正如侗家阿叔与戏子相比一样区别巨大。我更喜欢这完全出于实用而产生的桥,它才真实亲切。这个寨子一下子也显得真实亲切了。
这个寨子的真实亲切还在于,你走过那些即使专门卖旅游纪念品的商店,店主人也不向你招徕生意。但是肯热情地回答你的问讯。河两岸一律并不光鲜的木楼。两层,显得很高。廊檐下晾晒着东西。有紫红的整匹的土布,扯开来怕有上百米长。有暗红的高粱穗子。廊下还有游戏的儿童。阿婶在小坝里洗菜。风雨桥下的石级上,有个巧妙的衣架,晾晒着几件红的黑的衣服。木楼和稍远处的鼓楼,在静潭里显现着宁静清晰的倒影。除了我们,好像完全没有游客。闲散寨民也不多。可以推想人们各有所事着。整个寨子很静谧。木楼和鼓楼在河对岸层层叠叠,望不到边的样子。据说,这个寨子是世界上最大的侗寨了。
我们觉得我们这才真正走入了这个寨子。我们在河两岸的木楼和鼓楼之间不知疲倦地不停地行走了几个小时。旅友最后走进一个手工艺品商店,挑选纪念品。店主人是位窈窕丰满的侗姑。皮肤微黑但五官周正。我问她:什么时候可以听到侗族大歌?她笑一下,说头几天就有啊。我又问,没有介绍肇兴的文字和图片资料卖吗?她说:有啊。于是拿给我几个小册子。有个册子里有余秋雨来肇兴的照片。一身唐装露着笑容但显然满腹心事、已然步入了壮年的余,被一大群年轻的侗姑簇拥在中间。我一见笑了。我愿意相信余这时候的笑是打心底最自然处流溢出来的。我问:你不在内面吗?侗姑赧笑一下,在图片上指一下,说:这个是我。哦,对了,她在这里。右上角。带着满头的银饰和羽毛。之后我问如何去从江?侗姑一点不嫌麻烦地告诉我走的路线、交通工具、大概费用。
买一些手工艺品后,我们继续选择一条没有去过的巷路走一圈。回到公路上的时候,有侗族大歌嘹亮地唱起来。我们立即循声找去。找到的是肇兴乡文化站。辅导员在教唱大歌。学唱的是一大帮绿裤黑衣的侗姑。大歌不肯完整的唱下去。断断续续。我们静听一阵,默想一回。回到公路来。迎面是一对白人游客。
我们回到寨门去。来到这里的时候,在车上见到有个漂亮的寨门。我们觉得寨门附近应该是乘车离开的地方。可是寨门外只有一挂马车。一个侗姑一个阿婶在马路边等着什么人。回望寨子,我对它有了个大体的认识。这个庞大的侗寨,座落在高山夹峙的一块平地上。有一条河流和一条公路穿过它。它或许是一个旅游服务明显没有跟上来的寨子。有许多没有弄到漂亮的角落。但想着它不张不扬地庇护着那样多户可亲可敬的侗民,寨民们又都这样安居乐业着,我觉得这是个无比完美的寨子了。
好想在寨子里住上一宿。想看看夜色怎样落进这个寨子。想听听大歌和芦笙如何把夜伴奏得甜蜜神秘。想枕着小河的流水声,做一个梦,梦里没有那些肮脏的人事。想感受晨雾如何把整个寨子拉进一个曼妙的仙境
我们回到寨子中央,包租一辆面的,去从江辖下的洛香。我觉得这很富有象征意味。我们直接进入寨子中央,又从寨子中央上车,可以说我们并没有走出这个侗寨。事实上临走的时候,我感情上多么不想离开这个侗寨。我于是知道,我的神思,可能永远走不出这个寨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