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的传言,去询问他。他问她,你为什么不相信?她说,你不应该问别人为什么不信,并用圣经上的话来回答他:“我们若说自己无罪,便是自欺”
男主角显然并不是一个基督徒,但这不是他的错,任何一个基督徒都经历一个从不是到是的过程,正因如此,才需要从多方面去理解他的处境和想法。男主角在欲爱不能,欲罢难休的两难处境中的痛苦和挣扎,小说表现得很真实,读来触目惊心。存在的困境把男主角逼到了信仰的边缘,他需要信仰,但是他还没有找到,这个寻找的过程如同炼狱。这个过程中,有很多东西都在陪葬。包括他自己和别人。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是一个虚无主义者。他感受到虚无,正在于他对意义的焦虑和寻求。这是他的炼狱之痛。可以说,这种炼狱之痛,在作者的笔下得到了充分的展现。比起某些单一的直达目的作品,它显得更为真实可信,体现出生活本身的丰富、矛盾和过程的曲折、多歧。
在小说结尾部分,男主角只能用自己的力量与自己、与命运搏斗。他对爱情的最后承担显得勉强,令人怀疑。那个爱他的女人裴紫,有什么理由相信他最后的决定呢?如果她知道,他在表白爱情和承诺结婚的前夕,还轻率地接受了一个盲目深爱他的少女的贞操,而没有丝毫的内疚和犯罪感─-他对一个单恋他的涉世不深的单纯而傻气的女孩子,一开始就没有正确的引导,庄重的拒绝和积极的拦阻──这才是对她的爱护和怜悯,而是一味地纵容、误导,把她的爱情当作自己缓解寂寞和孤独的工具,最终使她不能自拔,盲目献身。这对他自己所津津乐道的怜悯大于爱情的论调来说,是一个莫大的讽刺。他的怜悯在哪里呢?没有怜悯,就不可能有忏悔,更不可能有新生。反之亦然。可以肯定,如果他没有死,他还会重蹈覆辙,即使他许诺了一纸婚书。他迅速来到的肉体的死亡,解决了这个难题,却并没有使他们二人获得灵魂的合一,他们的爱没有超越死亡,而得到永恒。 小说中的几个人物都没有力量真正地投入爱情的冒险之中,用短暂的生命谱写爱情的永恒。作品揭示和表现了现代人在爱情中失去信念和勇气的某些现状,并从现状出发,切入存在的根源发出质询。这是它的独特价值。小说中的几个人物总的来说,都比较生动,但还不够丰满。我非常不喜欢观念大于形象,和主题先行的小说。载体很重要。沙床虽然是散文体,不是那种严谨的传统结构,但在把握小说的质感上做得不错,虽然由于某些地方,写作切入的角度和取舍的不当,使某些细节显得夸张(比如三人共同生活的场景),某些情节又显得单薄(比如anna的书信)。但总体上,小说还是有着独特的艺术魅力。尤其是语言。繁华与简朴、虚拟和实写的交织,相得益彰。
作者曾经谈到巴金的寒夜和钱钟书的围城,这两部写知识分子精神困境的小说。寒夜比围城多了一份悲悯,而围城的居高临下,使小说仅仅停留在对知识分子个人人品的讽刺上,寒夜多了对他们自身境遇和选择的思考。但这二者都没有切入存在的深度,探求到他们精神深处更本质的痛苦。沙床的独特在于作者的笔触涉入了个人的存在困境中,进行了一次大胆的精神的冒险。这个冒险无疑是成功的,但才刚刚起起步。
由于作者对男主角表层行为的理解和同情,多于对他深层灵魂的剖析和批判,使作品的批评锋芒和悲剧力量被大大削弱了,并容易使人产生“阅读歧义”某些读者就误以为作品的立场和男主角是一致的──有评论者说它是没有立场和信仰的小说,这显然是主观的误读和草率的结论。事实上,后面男主角对爱情的承担──这正是作品的立场和信仰,更像是作者本人,急于使他笔下的人物摆脱困境而主观地加诸其上的光明的尾巴,它缺少了对角色生命灵魂转化过程的展开和揭示(那才是更为惊心动魄的炼狱)。作者放弃了进一步的深入,而匆忙收场,这是作品最大的遗憾和局限。当然,我们由此更有理由期待这种精神探险在作者今后的作品中延续下去。 作者在小说的结尾处写道:“太阳暗了,但是病房的灯没有亮起来。”─-男女主角的肉体和灵魂一起消亡和沉沦了,如同沙床上消逝的流沙。“时间只是供我垂钓的溪流。我饮着溪水,望见了它的沙床,竟觉得它是多么浅啊。浅浅的一层溪水流逝了,但永恒留在了原处。”(梭罗瓦尔登湖)
谁能握住生命的流沙,冒一次倾心之险?
太阳是会暗淡的,即使它有亿万年的寿命。人的生命与太阳比起来,更是微不足道。但是那只是人肉体的生命,人灵魂的生命是有永恒性的,一旦它在灵魂真正的忏悔中,接受救恩,与上帝和好,它将比太阳还要灿烂,那时,生命和爱情都不再是流沙和童话,而是辉煌的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