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得久了,我腰疼,告诉了洛儿,洛儿问怎么回事,我实话实说,说昨天夜里给老公折腾的。洛儿半天不理我。我很纳闷,问他怎么了。他严厉得很,说他不希望跟我说那种话题。我不高兴了,说那种话题怎么了,是人做的吗,干吗人不能说?然后就关了电脑,到一边生气去了。洛儿也不理我了。
一直僵到了下一个周末,我当游客上去了,洛儿早早就到了,我不停地点他,他总是那句“我在等人,对不起,请你走开好不好”
一直到了下午三点,我才露出真面目。洛儿一见我就说毛毛你终于来了,我很严肃,说我不是那种轻浮的女子。洛儿说他知道,他知道错了,那天他不该那样说我,他伤害了我,只是他在草原长大,又在陕北生活,可能骨子里还有些封建意识。
接着,洛儿主动问起了我跟老公的生活。我说还好吧,只是老公的需求高点,老让我觉得他不疼我。洛儿说错了,哪个男人不疼自己的女人,只是男人的生理特点有点特殊,有些时候难免直接一点,你要理解,而且在你身体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尽可能多给对方一点,千万不要鲁莽地拒绝对方,那样會伤对方的,当然,你也要学會主动跟对方交流,身体不舒服或者没情绪时,就告诉对方。
那是我生凭第一次跟一个男人说起我的夫妻生活。不过,就那一次,以后我再没跟洛儿提过。
洛儿下网的时候,总是很急促,往往说一句毛毛时间不早了我们下吧,我刚说完好吧,他就给了我一个背影,我还原地没动,他就不见了,我就不舒服,说他好狠心,每次走的时候连头都不回一下,洛儿笑了,说他们草原人就是那样,说走就走,从不拖泥带水。
后来,洛儿真的打过我的电话。两次。就两次。
那是个周末的中午。洛儿刚下了班,一边往家走,一边给我发短信,说毛毛,我可以打你的电话吗?我说洛儿你不记得我们当初的约定了吗?洛儿说他记得,说他只想听一下我的声音,就听一下,好不好,我问为什么,洛儿说不知道,就是想听,我说让我考虑一下好吗,洛儿说好的,他等着。
给洛儿回了短信,我的心就开始狂跳,抑制不住地狂跳。
我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其实那个时候,我的心已经乱到家了,根本思考不了什么了,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跟洛儿说说话,真真实实地说一次话,真的,一次,哪怕就这一次,死也无憾了。
十分钟后,我再次给洛儿发短信,说洛儿,我准备好了。
洛儿好象也犹豫了,过了好久才打电话过来,都先不说话,然后同时唤对方。
洛儿也是标准的普通话。听第一声时,我酸了鼻子。故去的妈妈和梦中的草原都涌上了心头。眼泪就含上了,薄薄地一层,敷在眸子上。
洛儿接着又唤了一声“毛毛”
我的眼泪倏地出来了。
我不敢说话。怕洛儿听见我的眼泪。我不是孩子了。
当洛儿再一次叫我的名字时,我哭了,眼泪滚滚而下。
我一边哭一边唤着“洛儿”
洛儿显然是给吓着了,惊惶得不行,连普通话都不會说了,不停地说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蒙语。
我就那么哭着。
十分钟后,我先挂了电话。
洛儿跟着就发短信来了,说毛毛对不起,说他不是故意要把我弄哭的,说他真的只想听听我的声音,我马上给回复了,我也说对不起,说我不是故意想哭的,只是眼泪它自己要往下掉。
傍晚的时候,我又收到了洛儿的短信,他说,毛毛,我想再打一次你的电话,可以吗?我说好吧,我保证不哭了。
接着洛儿就打了,一上来就说毛毛你知道吗,我们这里在下雨,很小很小的雨,我一个人走在雨地里,就想起了远方的你。
这次我平静多了,听出洛儿的声音并不是想象种的那样沧桑,细细地,有点幼稚,我就说洛儿你是不是很年轻。
洛儿当然明白,一个女人说一个男人年轻未必是一件好事,就赶忙说他不年轻了,说他都三十一岁了,说他儿子都八岁了。
我问洛儿,我的声音是不是很难听。那天我感冒了,加上原本嗓子就有点粗,肯定象个老太太。洛儿说不,说我的声音很好听,低低地,有点哑,却很暖。
洛儿接着问起了我的娃娃,说我中午那样大哭,有没有把两个小宝宝给吓着了。我一听就笑了,说傻洛儿,他们怎么會被吓着呢,他们是布的呀。
洛儿愣了一愣,才说毛毛坏,说他一直以为我有着一对双胞胎孩子。我更笑了,说我从来没有说过我有孩子啊,洛儿说可是陕北都把孩子叫娃娃呀,我说可是我不是你们陕北人啊。
洛儿就笑了,说原来毛毛还是个孩子呢。我说我不是孩子,我都三十好几了。洛儿说没有孩子的女人永远都是个孩子。我就撒起了娇,说洛儿,那你得宠着你,洛儿连连点头,说咱家毛毛娇贵,得给宠着。
第二次跟洛儿通电话,我们愉快极了,时间也过得快,近一个小时后,我们挂了。
从此,我跟洛儿就更近了,想着他那一會儿普通话一會儿陕北话一會儿又是蒙语的声音,我就抿着嘴笑。洛儿也一样,说他耳边总是回响起我那哑哑的声音,心里就暖极了。
后来洛儿家搬迁,乱,一时装不上宽带,就上不了网,洛儿就天天给我发短信。
清早一边晨炼一边给我发,说毛毛小懒虫,起来伸个腰吧,我也不给他回,躺在老公的怀里,眯着眼睛笑。
上午我刚到单位,洛儿又来了,说毛毛快坐下平口气,待會儿好好工作。
中午刚吃完饭,短信便到了,说毛毛乖,把眼睛闭上,眯一會儿,我就眯了眼睛打盹,心里想着洛儿那个傻傻的样子。
快一点半时,洛儿又给我发短信,说毛毛别睡了,起来喝杯水,该上班了,我就起来去倒水喝,准备上班。
傍晚下了班刚上公交,洛儿就来了,说毛毛工作一天了,辛苦了,乖乖回家去歇着。
晚上八点,我准时會收到一条短信,只有四个字:扎西得勒,老公都习惯了,一听到我的手机响就说又是那个臭洛儿来了。我就调皮地给洛儿回过去一条短信:勒得西扎。
那些日子里,我们单位的人都知道洛儿,说我这个老古董赶起了时髦,网恋,我也不争辩什么,就是抿着嘴笑。老公不相信,说网恋是半吊子人干的,就那么任我躺在他的怀里给洛儿发短信,有时候忍不住说一句:妈妈的,我是引狼入室啊。当初是老公鼓励我上的网。
不久,洛儿去学了驾驶,他妻不同意,可他还是去了,义无返顾地去了。住在县城里的一个小旅馆里。白天炼车,晚上旅馆里热得没法入睡,就一个人坐在马路边上,一边赶着蚊子一边给我发短信。我也每每吃过晚饭就出去了,坐在街边上,跟洛儿说话,用短信。
洛儿说白天太阳很毒,烤得人发晕,炼车场上沙子被扬得老高,把人的眼睛都给迷住了,晚上小旅馆里又是那般酷热难耐,可是他一想到我,就都不觉得苦了,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早日学會驾驶,拿到驾证。
洛儿说等他拿到驾证了,就想法买一辆车,旧的也行,先好好摸索着开几年,然后换辆越野车,然后来北京接我,去草原,去西藏,我们开着自己的车,一路走,一路歌唱,一直到天的那边。
我在这边直拍巴掌,说太好了,洛儿要来接我了。同时我感到那只不过是一个遥远的梦,洛儿跟我都是平常之人,都在为生存而奔波着,流浪是需要很大一笔钱的,不是谁想流浪就能去流浪的了的,洛儿总是鼓励我,说相信他,只要我们有这个信念,就一定能实现的,哪怕要付出我们一生的时光。
夏夜里的炎炎时光,就这么一点一点地,在我跟洛儿来来回回的短信中流逝掉了。
有时候,洛儿會来一句:毛毛,又有一只蚊子落在我的胳膊上了,我就说洛儿你别打死它,千万别打,是我让它去看你的,洛儿就说是吗,那它一定累坏了,从北京一路飞过来,千山万水地,我就说小家伙不怕累,它會告诉你我有多想你,不一會儿洛儿又发过来了,可怜巴巴地,说,毛毛,可是小家伙也不能老这么想我呀,它把我的血都快要吸干了,我就说好吧,我这就给小家伙打电话,让它回来。
快十点了,洛儿说毛毛你回去吧,太晚了你家先生會担心的,我说洛儿那你也要回,洛儿说好吧,我们一起往回走。
我就起了身朝回走。到了胡同口我站住了,也把洛儿叫住了,说洛儿我看见羊肉串了,好大个儿呢。洛儿就说那我们进去来几串,吃了再走?我说好啊。我就进了串店,一边吃羊肉串,一边给洛儿发短信,问洛儿香吗,洛儿说香,不过他得再来瓶啤酒。
吃完羊肉串,我撅了油乎乎的嘴巴给洛儿,说洛儿我忘记带手绢了,洛儿就用他的大手掌给我擦嘴巴,擦完了,说傻丫头快回家吧,我就蹦跳着回家去了。
在学驾驶的那些日子里,洛儿仍天天晨炼,我劝他别去了,说清早凉快,多睡一會儿,好有精神去炼车,他说不行,说他以往总想着只要去了西藏他就满足了,死在那里也甘心,可是有了我,就不同了,他不光要带我去西藏,还要把我好端端地送回北京,还到我家先生的手里,所以他必须要有一副强健的体魄,所以他必须要加强锻炼。
然而,也许,我骨子里就不是个好女人。就在同时,我闯进了别的聊天室。跌在了许许多多男人的胡言乱语里。
古禾就是一个。
古禾说他是一簇母系时代的柴禾,等着一次噼噼剥剥的燃烧。
我说我是一把吱吱哑哑的胡琴,期待一次不支离的弹拨。
我们一下子就掉进去了。我叫他老柴禾。他叫我不支离。
我们夜夜纠缠着,在网上。
洛儿找我,我总让他去“红袖”找“菜篮子”洛儿就去了。那时,我不知不觉在疏远洛儿。
洛儿一如既往给我发短信。我总是回得很少。洛儿也不介意,说他知道我喜欢写点东西,还要上班,忙,说他只要能天天在“红袖”里看见“菜篮子”就满足了。
我笨,对男人,总是一个一个地对。
不久,我开始跟老柴禾见面。每个周末。吃饭。拥抱。还有情话。不过,我从来不把他带到家里来。家是我跟我老公的。也不去老柴禾的家里。他说他家里不光有老婆,还有他念中学的女儿。
其实感觉并不是很好。老柴禾身上有一种怪怪的味道,他刚留学回来,去了两年。
可我就是想跟他在一起。不过,我不會撒娇,跟他。我苦恼,越想给他撒,却越是撒不出来。
不久,老柴禾突然没了音讯,就那么没了音讯。每次都是他打我的手机。他说他刚从外面回来,没有配手机。他也从来没用过手机。
我就这样找不到他了。可是他身上怪怪的味道却腐蚀了我。我跟丢了魂一样,工作老出错。
他曾吻着我的额头,说我们要这样下去一辈子。我喜欢被人吻着额头的感觉,可是老公从来都不会。
我也曾说过这样的话,我们要这样下去一辈子。跟洛儿。
再不久,老公便知道了,就闹了点别扭,我一气之下将“红袖”里的文章都删了,手机也停了。洛儿就找不到我了。
我就回了老家。汉中。离陕北近了。
在一个冬日里的清晨,我独自走在家乡的山坡上,我突然想起了洛儿,想起了他每天清晨在山上林间走来走去的身影,他不时地扭一下腰,活动一下双臂,轻盈极了。还一边给我发短信,说毛毛小懒虫,起来伸个腰吧。
霎时间洛儿充满了我的心房,鼓鼓地,疼。我就给洛儿发短信,可是他不回,再发,还是不回,我又拨他的电话,可是关机了,再拨一次,还是关机。
晚上,我回了“情系陕西”没有洛儿“老憨”竟还在,我给打招呼,说憨,是我,小羊。“老憨”摇头,问小羊是谁。下的时候,却碰上了西安那一对儿中的一个,男的,说他们也散了,那男的还记得我,说冬天来了。我跟他说起了洛儿,说着说着泣不成声了。他说洛儿曾来过这里,取名叫寻人启示,逢人就说他找那个北京的陕西毛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