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成白面馒头,这才说,奶奶会变戏法儿呀!奶奶笑着说,奶奶哪会什么戏法?还不是你大娘舍不得吃给咱们的!我一下子破涕为笑。
暧暧远人村
一条小小的清水河,流经我们鸭塘村村后、村西。隔河相望,河北沿儿是小宋庄,河西沿儿是小辛庄,再往南五里,是姚家丘。如果把清水河比作一根长长的瓜蔓儿,那么我们这些大大小小的村子,就是结满藤蔓儿上的甜瓜。
其实,正东五里外的镇子上,才是我最熟识的。最早的记忆里,是祖母带着六、七岁的我,沿着一条蜿蜒不平的小路,去上大娘家走亲戚。从初中到高中,再到干临时工,我都没有离开过。这里,很早就出产烧锅酒。我不知道,是红高粱或地瓜干酿造的老烧酒那股诱人的香气牵住了我吧。据老年人说,当年往酒厂运送高粱的马车,络绎不绝,隔得老远,就能闻见酒香。嫁到这里的大姐,成为我第二个家,因为我读书期间,经常在大姐家吃饭。那时,大姐家屋后有一片树林子,有时去得早了些,饭未作好,我就先去树林子里背一会儿英语单词,有时上晚自习时间紧,等不得吃饭,大姐夫还把饺子揣在胸前,摸黑给我送到学校,吃到嘴里,还很热乎,心里也暖暖的。
在这里,还有一个笑话,我自小胆小自卑,怕见生人,13岁上联中时,每日往返都是步行走。有次,一个大同学骑车子带着我,碰见下地干活的大人,就赶快闭上眼,就听人家说,快看看,这个小孩睡觉了,要不赶快叫醒他,可别摔下来!任凭他们喊叫,我却紧闭着眼,心里却偷偷乐了。
河西沿儿是小辛庄,河东河西相隔二里地,我们村的一块地还在河西沿儿呢。小时候,我跟着大人们,去那里拾地瓜。看到有个弯弯的大地瓜,像个电话话筒,就拿起来,装作打电话的样子,嘴里还不停地“喂、喂”着,惹得大人们嘴都笑歪了。到了正月初三走姥娘家,我跟弟弟妹妹,就从这里过河,然后经过小辛庄,再经过两三个村子,才能到达。西河里结了冰,河面上只留下高出水面的芦苇丛,还有两岸上稀疏的槐树、柳树和杨树。等大些了,在河里放牛、割草、扎猛子,经常跟河西沿儿的同龄人相遇。到了夏日,我们成天泡在水里,有时半个身子浸在水里,脚踩河底,任凭细细的沙子从脚趾缝里钻出来,弄得脚心痒痒的。清水白沙,清澈见底,鱼儿在身边游来游去,红蜻蜓、绿蜻蜓在头顶上飞来飞去,极目远处,是蓝蓝的天,心情是何等地舒畅、惬意呀!
正南的姚家村,跟我们地靠地,大家下地干活经常会碰到。十五岁那年,我跟着大人们下地割麦子,地南头也有人割麦子,那是姚家村的。正埋头割着,忽听一阵乱嚷嚷地喊叫:“快抓住,别让它跑了!”抬头一看,大约是从姚家村那边撵起一只兔子,过道跑进这边地里。大家一齐挥舞着镰刀,喊叫着,聚拢过来抓兔子。我不甘示弱,迎上前去,待兔子跑近了,一个鹞子翻身,生生逮住。十八岁那年,我去姚家村看戏,唱的是泪洒相思地,一下子就被那个唱戏的女子迷住了。那身段,那扮相,那唱腔,真是让人心花怒放的美!那女子是本村人,找熟人一打听,偏偏人家有了相好的,虽说我死了心,但毕竟尝到了一点点单相思的苦头,滴滴泪珠洒落在那里。后来我到镇上工作,那女子到镇上开会,经常见面,有时也到我办公室坐一坐,随意地扯些闲话。难道她萌生出“相见恨晚”的念头不成?只是不便多问,也许是我自作多情了。
河北沿儿的小宋庄,相隔也不过二里地。我和伙伴们到北河里割草、捞红螺、找蛤蜊、洗澡,会经常跟河北沿儿的同龄人相遇。为争一片好草,两边的孩子刚才还好好的,说翻脸就翻脸不认人。那时,为方便走路,河里还修了一条土道。两边的孩子,就把土道当成战场,先是叫阵、对骂,很快就发展到两边互相投掷土块和石块,扔一块,骂一声娘,他们的娘挨尽了骂。直到发生了流血事件,不幸谁的头上挨了一下子,出血了,这才如鸟兽散。破了头的那位,回家也不敢承认挨了打,只说是不小心磕破的。
“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这些温暖人心的场景,如今再也不会重现了。一次次,我多想踏着儿时重重叠叠的脚印,去寻找那不曾失落的梦幻呢。但我知道,这不过是一种美丽的妄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