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八年

—话还没有说完就响起了鼾声。我正觉得伤心而无眠，婴儿床里响起女儿不甘忍受尿湿的委屈哭声，还没等视女儿为眼珠的姐姐过来，他已经迅速地抱起了女儿，笨手笨脚地换起了尿布，嘴里还发出心疼的“噢、噢”声。见姐姐笑盈盈地站在身边，他紧紧地把女儿搂在怀里紧张兮兮地说：“刚才说的不算，不给了！”

    转眼我们结婚五年了，这是我认识他以来最受“虐待”的一年，他的眼中只有宝贝女儿。他会在正听我兴致高昂地又说又笑的时候，因为女儿一声无理的喊叫而乐颠颠地跑去，置我于不顾；他还会在我和女儿发生冲突的时候，突然开门进来不问青红皂白地喝斥我几句，然后抱起女儿来安慰，仿佛我是可恶的后妈我很是气愤，想自己委屈下嫁，没想到如今竟如此境遇——唉，可是想到他也都是为了我们的女儿，我也只好忍气吞声。为此我常常戏称女儿就是闯入我们生活中的第三者、就是他的情人，他补充说是最后一个情人。

    我们结婚满六年后，女儿茁壮成长，看他溺爱女儿的样子，我常常讽刺他当初一心想要男孩儿。他笑笑说：“女孩儿哪里扛得住打骂，我一个大男人总不能对女儿黑着脸儿，会吓坏她的，以后你就唱黑脸儿吧。”可是女儿并不买爸爸的帐，小脾气上来总是让他束手无策；有时兴之所致，还对着爸爸的胳膊狠咬几口。他挽起袖子给我看好几处伤疤，我无所谓道：“谁叫你溺爱女儿。”你无奈地朝我瞪眼睛。其实我当然是记得的，他手臂上至今清晰的疤痕，不全是女儿的杰作，还有以往我发泄坏情绪时的指甲印儿和牙齿印儿。因为曾经爱恋的日子除了明媚的阳光，毕竟也不时地有阴霾走过，我的情绪就像三伏天娃娃的脸，可是无论好与坏，他始终用博大的胸怀和爱包容着我。

    我们结婚七年的时候，我常常和他戏言起婚姻的七年之痒，他看住我半是玩笑半是忧郁的眼神，笑笑说：“我都三十大几奔四十了，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都给了你和女儿，我的人生已经定位了。”他叹了一口气，这口气让我感到安慰，也让我对年华的流逝产生了无限的感慨。我无心再玩笑追问了，这七年的美好时光承载了我们多少欢笑与幸福啊，尽管我们也曾在婚姻的围城里，有过淡淡的失望和埋怨，但当两颗心渐趋平静后，我们还是发现了共读深邃而动人的婚姻之书的无数妙处。

    再过两天就是我们结婚八周年的纪念日了，我知道我们还会像以往一样平淡，没有艳丽夺目的鲜花，没有仪式隆重的庆祝，但依然会有的仍旧是心照不宣的默默关爱。回想这八年来的日日夜夜，我的情感有些湿漉漉的。尽管他年长我三岁，曾经天各一方，可是我们却成了大学时的同班同学，尽管我知道这是因为他的坎坷经历——幼年丧父、少年失兄、老母多病，他沉重地扛着这一切，因此耽误了三年好时光。可是现在我却愿意固执地相信，这是上天的安排——叫做缘分，在他经历所有苦难与不幸的时候，我在慢慢地长大，并将要陪伴他走过漫长的一生。

    我和丈夫曾经一起走过了人生中最美丽的青春年华，恋爱的时候，相信永恒、相信轮回，如今经历了八年的婚姻，已没有了狂热的激情。但是在现代的人心浮躁中，在城市的喧嚣飞尘中，我们已深深印在了彼此的生命中，朴素而静美；再加上我们可爱聪明的女儿，以后的日子我们三个人会紧紧地牵着手，一起去经历岁月的修饰，去承载时光的演绎，让所有的情感都沉淀成生命中永恒的美，雕刻在生活的河岸上。

    2005年4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