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主动说:“你找大娃有事啊?”
“嗯,没事。”一甩辫子,我扭头就跑。
二娃很快就加入了我们的队伍,可我莫名地有些看不起他。二娃读书的成绩不错,但他说他哥的成绩更好。
“那为什么没考上高中?”
“谁说没考上?”
“那怎么没去读?”
“还不是我爸呀,说有工作机会都不去做,他可养不了那么多闲人。”
二娃很健谈,不象花匠哥哥什么事也不肯轻易地说。这样,我们都知道了,朱大爷还真不是一般的抠门:除了两块钱零用,花匠哥哥是没有个人收入的。
“家里要盖新房。”
“盖了新房干啥?”
“娶媳妇过日子呗”二娃的眼睛闪闪地盯着我。
我习惯地撇撇嘴,用了一个才学的新词:“小农意识。”
趁这个词将他震住了,我赶快离开。
水莲啊水莲,你到底几时才花开?
那天夜里,我梦到了莲花开了。细细的,尖尖的花瓣,淡黄的,也有丝丝紫色的边缘,是复瓣的,一层层迭放,一重重冰清玉洁。
多美啊,我伸出手去想要抚摸,却想起了周敦颐老夫子之“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还不及收回手来,梦外传来了“呯、呯、呯、”急速的砸门声。更有一迭声的呼喊:“主任,出事了,快起来。”
我迷迷瞪瞪站在客厅里,看到妈妈为爸爸披上外衣,匆匆出了门。
妈妈拍拍我:“睡吧,没事。”
但窗外一直人声鼎沸,间中有大声地哭泣声,直闹腾了好久也不止息。
我实在睡不着,也忍不住了,爬起来,轻轻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大门口亮如白昼,一群人在那儿围起一团俯看着什么。我听到一个老年的声音从胸腔里发出的抽泣,也听到一个刚变声的男生在嚎啕大哭。
从没有听过这么淋漓尽致的痛苦表达,我不禁怕了起来,不敢走过去。
不到十分钟,我便听懂了人群的全部含意。
原来,一向在黎明前置网捕鱼的花匠哥哥溺了水。而惯于水性的他,之所以出这个意外,是因为弟弟不听话,涉入了深水区,他救了他,却没有救回自己,竟然在夏季里那并不刺骨的河水,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黎明前,总有轻寒薄冻。于是,我在这儿悚悚的发抖,全身冰凉。一步步退坐在石阶上,一动也不能动了。
天亮了,我发起了高烧。这是一场罕见的高热。起初只是扁体腺肿大化脓,此后竟导致了急性心肌炎。我住进了医院,直到夏季全然地过去。
那一年的夏天,我终是与莲花无缘。而种下它的花匠哥哥一家不久也永远地离开了。
但是我还是听说了:莲花开了,一共开了十七朵,我想起了花匠哥哥那年十七岁。
父亲看我无力地问着花事,便说要为我采了来。我说不用,就开在那儿吧。
某一天,妈妈告诉我,莲花被人折了去了,还有十三朵。
我想起来了我已经十三岁。
妈妈说:既然别人都折了,你要,我也去折。
我还是摇摇头,别人折的,与我无关。我只是想看看花开,我不喜欢插在瓶里的样子。
第二年的夏天,仅管我还在使用一定量的抗生素,但我没有错过一天与莲的低语。我几乎可以数出每天有了多少新绿,有了多少渐展的花瓣。
呵,莲是羞涩的,您知道吗?她总会在静夜的黎明前,那无人的瞬间绽放,再在傍晚合上全部的美好,安然宁静地睡去,再在次日周而复始,直至花季过去。
莲啊,如此定名为“睡莲”是多么的准确啊。
啊,我有些疲倦了,打字的手指不再那么快速地跳跃。
我有些迷糊了,不禁掩住了一个将出未出的哈欠。
看看窗外,有片鱼肚白色在天边散开,那是月色还是曙光?
呵,又是黎明来到的时候了,那莲花是否正慢慢醒来,在月光下修饰打扮,再娇羞地伸展出无瑕玲珑的身姿了呢?
弹指春秋,刹那芳华。
莲的生命却仿似是永恒的。来生,但愿得为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