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乏出色之人,但大多守成有余而开创不足,于南越而言,更是不足为患。而广逸王暗地牵连萧后,下手重创百里肇,却并不要了他的命,其后又不露声色的悄然透了风出去,让百里肇知道,他的双腿究竟因何而残。如此一来,却又为北周埋下了一颗不安定的种子。更说不准这颗种子何时就能长成大树,若事有凑巧,便是引起北周阋墙之乱,也未为不可。
见远黛怔怔然沉默,面上神色阴晴不定,石传钰便又淡淡的补充道:“你知道,百里肇受伤之时,我正与……”说到这里,他神色一黯,顿了一顿后,方才改口道:“我正忙的不可开交,哪有余暇抽手去过问北周之事?”
被他这么一提醒,远黛才猛省的想到,百里肇受伤之时,石传钰正与石传珉斗得你死我活,在那种自身犹且难保的局势下,他纵是挂记着北周那边,也定然无暇顾及。
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远黛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石传钰嘲讽一笑,却道:“其实你也不必觉得有什么压力,王叔所以这么做,也不过是以其人之身还治其人之道而已。说起来,我那位父皇当年所以能登上皇上,也多亏了北周呢!”
远黛闻声,却是彻底失声,只能苦笑的频频摇头。
轻嗤一声后,石传钰道:“不过我今儿要同你说的,却并不是这个!我只是打算告诉你,若是无有意外,年底之前,百里肇便能登上他一直梦寐以求的帝位。我却真是很想知道,他若登上帝位,是否仍会如此待你?王叔当年也说了,屁股决定脑袋。事实证明,这话说来虽有些难听,但确是颇有道理。青螺,我如今只劝你一句,何去何从,仍须多加忖度!”
不意到了最后,石传钰仍要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沉默良久,远黛才自冷静答道:“不瞒四哥,你说的这些话,我也早已想的明白了。不错,人总是会变的,不止是你,便是我,这几年下来,又何尝没有变化。也许有一日,显……百里肇他,也会变,甚至会变得比你还不如。但……至少……现在他还没有变……”
双目一瞬不瞬的直直盯着远黛,待她说完之后,石传钰才忽然一笑:“日后他若是变了,你又如何?”这话他虽带笑说出,言下却是咄咄逼人,显然非要得到一个〖答〗案不可。
淡淡一笑,远黛抬起手来,轻执桌上茶壶壶把,微微摇晃了一下:“四哥你且看这只壶!”
不期然的拧了眉头,石传钰仍旧循声的看了过来。耳中,远黛的声音清冷泠然,仿若珠落玉盘:“父王在世之时,曾经说过,人的感情,虽无形无影,但终归有度。有度,就有耗尽的一天。我若如茶,斟过一杯后,便也只剩下了一杯,而这一杯,也终有耗尽的一日。只是如今,这茶仍在,倘或日后茶尽,大不过是个人走茶凉之局而已!”
石传钰听得心头大震,那滋味却是又酸又涩,不能言喻。他正愣愣坐着不动时,那边远黛却已站起身来,静静朝他一礼:“皇上国务繁忙,请恕妾不能奉陪了!”竟是在逐客了。
石传钰正出神间,一听这话,下意识的便站起身来。才刚走了几步,方猛省过来,有心回身再坐下,然默忖半晌,却终于还是放弃了,定定的移眸去看远黛,石传钰骤然开口,不无艰涩的道:“青螺,若有一日,你离了北周,可仍旧回来这里!只要朕在一日,这广逸王府,都是你的!只是你一个人的!”他这话,虽说的艰涩,却是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浅浅一笑,远黛也并不言语什么,只朝了他浅浅一礼:“多谢四哥!四哥这话,我这一生,总记在心中的!”说到最后时,语声却也不禁哽咽了。
下意识的朝她走了一步,石传钰伸出手去,似想要将她揽入怀中,然而手伸到一半,终究却还是缩了回去,长长叹息一声后,他再不停留,转身大步的去了。
及至他的身影消失在眼帘,远黛才无力的跌坐在了椅上。她知道,最难的一关,终于已是过去了。只是这一刻,她却只觉得心中空落落的,难受得紧。
石传钰最后的那一句承诺,她虽领了他的情,却知道,即使真有那么一天,她也是绝不会回来的。过去的终究已经过去,留下的,不过是一声长叹而已。
相见终归是——争如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