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随风开放的碧落年华

诉我，楚战因为阑尾炎，要住院半个月。

    我提着水果去医院看他，点滴里的药水顺着透明的管子自他的胳膊流入他的身体里，我就端了凳子坐在旁边给他削苹果，看着他消瘦了许多的脸颊心里难过的说不出话来，楚战强撑着疼痛，对我咧嘴笑道：

    “苯丫头，我又不会死，你这副表情是做什么？”

    “哼，我看你半夜还去大街上淋雨，不冻死你也病死你！”

    他的眼神一下子黯然下来，我自知触到他的痛处，赶紧转移话题：“你要吃苹果吗？我给你削好了”边说边把苹果递给他。

    他却没有接，圈着浓浓熊猫眼的眼珠子凝视着我，半响才低声地问：

    “纤纤呢，怎么她没有来？”

    我的心像被针猝不及防的扎了一下，不敢告诉他纤纤说不来是因为她讨厌医院里的消毒水味，只得强笑道：

    “纤纤这几天被试卷搅得一个头两个大，她说过几天就来看你。”

    在回家的路上我的脑袋里不停地在进行思想斗争，像两个小人在脑海里拔河，终究还是在快到家的时候下定了决心，关于我喜欢楚战的这件事，除了外星人和上帝，它永远都不会被第三个人知道。

    七夕这天，宋纤兴冲冲的拉着我亲自前往邮局，把写好地址的信笺和礼物一并寄往陆程的所在方向，她边投递，边忐忑不安：

    “音音，你说这邮差会不会丢三落四把礼物给弄丢了啊？会不会在半途中就被拦截了下来，你觉得陆程看了我的信以后会是什么反应？他会不会吃惊或者”

    我没有打断她的絮絮叨叨，事实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也许在这种时刻所有的语言都是多余的，身为她最好的朋友我只要带着微笑去聆听，就已足够。

    可第三天后，这件我们亲眼见到被邮电局小姐收纳进去的礼物出现在学校里宋纤的课桌下，上面包装完美还打着紫色蝴蝶结的礼盒甚至没有被拆开，上面只夹了张小小的纸条，上书着三个笔锋凌厉洒脱的蓝色钢笔字：

    对不起。

    其后代表的拒绝意味，不言而喻。

    宋纤号啕大哭，从学校到家，两只被班上男生喻为林黛玉含情脉脉的美目肿得一塌糊涂。我晚上从家里带着眼药水跑下来想去安慰她，却被人早登一步。

    在房门半掩的房间里，伤口上还敷着药棉的楚战轻柔地拍着宋纤的肩，把她整个人都拥在怀里，安慰着，抚慰着，那是我从来没有尝试过的温柔。

    这是一副多么美丽的画面，如果我会哭泣也是因为欢喜。

    他们没有察觉我的到来，于是我把房门掩上，静悄悄地像往常那样，退出了这片只适合情人的天地。

    那天晚上，我在顶楼看了一整夜的星空，头一直昂着，不让心酸和眼泪腐蚀我所有的知觉，狮子座的女生向来敢爱敢恨，就算是失恋，态度也要大方高贵。

    我想我的任务终于完成，王子和公主的爱情童话里不需要灰姑娘的点缀，所以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安静地退场。

    彼时中考已经迫在眉睫，朝我们呼啸而来，所有初三参考的学生都推掉了所有的课外活动，像一只只上满发条的闹钟，上课，做笔记，静心敛眉地做在教室里埋头做题，我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观望他人的感情世界，毕竟已经日渐长大，知道什么对于自己，才是能把握得到的重要。

    没想到还能见到陆程，我慢吞吞地边在脑袋里与课间的最后那道数学习题做纠缠，边步行回家，那时候黄昏的余辉洒满整个校园，除了那些挣扎在高考前夕的高三学生，佑大的校园里只有零散的几个人在走。

    走到校门口的时候，与一个人不期而遇，正是骑着自行车的陆程。

    他看见我，停下车，俊秀的脸庞上漾着笑，朝我打招呼：

    “音音。”

    旁边偶而路过的女生频频侧目，看来真的有不少女同胞拜倒在他的牛仔裤下，见我抱着一大骡的试卷提纲，他好心的提议，：

    “你把试卷都放我自行车后座吧，我送你回去好了。”

    走在路上我们聊着天，：“他们现在还好吗？”轻柔的风吹拂着他的头发，陆程的态度自然闲适。

    从楚战得知宋纤喜欢的是陆程后，陆程他就再也没有来我们大院打乒乓球了，想来也是摆脱尴尬。

    “还好，他们现在在一起了。”前几日我还看见他们一块回来，宋纤的脖子上围着楚战的围巾。

    “哦，”陆程像是松了口气，微微一笑道：“那就好。”

    我看着他，记忆被风帘卷起，连同那些疑问与纳闷，忍不住对他说道：“陆程，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你问。”陆程闻言，微侧过头来看我。

    “呃”现在宋纤和楚战在一起了，那么我这么问应该没关系了吧：“你当初为什么拒绝了纤纤？她的信里写了那么多的‘我喜欢你’，你一点感动都没有吗？”

    陆程闻言失笑了：“喜欢我的女生很多，她们的感情都很真挚，难道我每一个都要因为感动而接受吗？”

    “你的拒绝，只是因为她不是你所喜欢的，而不是楚战的原因咯？”

    “恩”他沉吟了下，好半天才道：“应该这么说吧，我会认识你们，全因为楚战，从一开始，他就告诉我，他喜欢的是纤纤，我自认没有夺人所好的癖好，更别谈兄弟的，所以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对纤纤产生感觉。不喜欢，自然不能去打扰，这是对感情最起码的尊重。”

    果然如此。我也笑道：“我也纳闷呢，纤纤长的这么漂亮，很少有男生能拒绝的了，这样活色生香的美女你都看不上，还有谁能入你的眼呢。”

    “感情的开始也许有可能与对方的美貌有关，但不能主宰过程和结局，如果我喜欢一个人，与她的外貌无关。”

    我低头笑笑，他顿了一会，又笑：

    “要还有个原因的话，那就是纤纤不是我所喜欢的类型，她的头不够圆。”

    “头不够圆？”

    “是啊，我要找有缘人，而她的头不够圆，自然不投缘。”真不愧是全校闻名的才子，文字游戏玩的这么随心所欲。

    “那谁是你的有缘人呢。”

    他突然转过头来，直视着我，目光如潭，静水般的幽深，：“你想知道？”

    我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赶紧别过头去，开玩笑的打起哈哈：“是啊，我想知道我们这些低年级的小妹妹还有没有机会。”

    他低低的笑了起来，那笑容熟悉又陌生，还带点意味深长，半天才道：“如果你想知道，何不等三年后亲自来复旦？到时候我一定据实禀告。”

    那天的晚风实在轻柔，那天的云朵也是纤细美丽，飘飞如梦。它一直定格在我的成长的记忆里，覆盖了我那么多年里对楚战的遗憾，所有的伤心都在那个热烈美丽的季节痊愈，我知道我还是那个乐观开朗的周铃音。只是她已经开始慢慢开始成长的蜕变，如同那个曾经自卑的丑小鸭蜕换了羽毛，安徒生的丑小鸭给每一个孩子都留了希望——每一只丑小鸭都有变成天鹅的权利，即使你出生在鸭窝里。

    如果这段故事还有后续的话，那么应该续写在第四年后的收获季节。

    “音音，你又成了我的小师妹了。”

    “是啊，如果我告诉我只是为了想继续当你乒乓球坛上混双的搭档才来，你信不信？”

    陆程拉起我的手，包裹在他大大的手掌里，脸庞依然清俊英挺，笑容里有着温柔，和小小的狡猾：“那我告诉你我早在四年前，眼睛就被一个乒乓秋打得漂亮潇洒的女孩子给全部占据，你信还是不信呢？”

    他的掌心温暖，如同秋阳，那是我理想中的最佳温度。

    我想复旦大学美丽的校园此时一定是落霞与孤骛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秋天，所以才衬得上陆程如此包容淡定的笑颜，这同时也是我整个随风开放里的碧落年华里，最最美丽绽放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