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
拳头大小的心脏裂开了一道口子,里头是一条鲜活的蚯蚓,在火中垂死挣扎。它惧怕灼热的火,甫一探出身体来,又躲回了暂时冰凉的心室。
刘三厌再也护不住这颗心脏了,他本弯曲了手臂,打算将心脏掷去,好给它一条生路,但当他弯起手的时候,他那只碳化了的手臂克克脆响,碎成了数截。
心脏跌在他的脚边,虞非白眼疾手快,一脚勾到自己面前,俯身捡起那个烧得焦黑的铁质盒子,把心脏丢进去。
刘三厌好像不存在骨骼这等东西,身上的皮肉脂肪尽情地助长着火焰,整个人已经烧到跪在了地上。他的皮肤焦黑开裂,裂纹处填满了红色的火苗,像是一大截木炭。
虞非白用树枝引了一团火过来,撒上枯叶,将那心脏连同蚯蚓一并烧毁。蚯蚓在火中发出类似人声的喊叫,推得那心脏活过来般砰砰扩张与收缩,涌出了些血液。
刘三厌最终化成了一团灰烬,铁盒里的魇心也烧成了灰。待得盒子的热度降了下来,虞非白扯下上衣的一块布,小心地将盒子倾斜,从角落里倒出了灰。
得到魇心之灰,我们在落木村的任务应该就算是完成了。但是,接下来我们又该去哪里呢?
“我们先回去看看刘姐那里怎么样了。”虞非白极其谨慎地绑好白布,说。
“好。”
着火的地点在沙地,离树木花草还有些距离。尽管火熄灭了,但我们不能因为一时大意而引发山火,于是很仔细地翻起四周的沙土,将那些灰烬都给掩盖住了,隔绝掉空气。
等到做完这些,我们刚一抬起脚来,就听得四周“咔擦”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剥落开来。
我下意识地就去看脚下,然而脚边什么都没有。
“你看。”虞非白指着四周,说。
离我们最近的七棵树呈一个包围圈的形状生长,身上的树皮都在掉落,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乱动。不一会儿,便听到“啪啪”几声,七棵树上的树皮都掉了好大一块下来,从中冲出了些黑乎乎的东西,以及七具腐败的骷髅。
“刘三厌竟能杀了这么多人。”虞非白越过那些白骨,道。
魇术已破,为害者不能再继续害人,这些死无葬身之地的枯骨也算是能得到清净,不用再当成阵眼来保护魇心了。
回到刘姐家中,墙上的符咒仍好好地留着,虞非白挥手收回鬼气,解开外面的锁,阔步踏进院子里。
客厅的门不知何时打开了,地上躺满了等人大小的木头,树干上有一上一下共四条分枝,就像是人的四肢。
就连椅子上也五花大绑着一块木头,地上是一整块的树皮,原来是之前让刘三厌给剥了皮的假刘姐。
至于地上的鲜血,有些是真的,还有些却是黏稠的树脂,胶着在青砖地板上。
我们找进里屋,才找到了土根。他躺在床上,两眼瞪得比金鱼眼还大,嘴巴也大张着,滴出晶莹的涎水,他是活生生给吓死的。
“活该。”虞非白冷淡地说道。
“呜呜。”
“什么声音?”我闻声转头,戒备地直起了后背。
“好像在这里。”虞非白听了几声,指向了厨房方向。
厨房外另搭了一个小房子,装的都是劈下来的木柴,用来烧火时取用。在柴房里,一个瘦弱的女人瑟瑟发抖,口中呜咽有声,不知是说的哪门语言。
她的头发卷曲,身子黝黑,散发着一股久未清洁的臭味。见到有陌生人来,她扬起头颅,脖子上一条爱心形状的木坠子引起了我的注意。
“请问你是刘寡妇吗?”我问。
她听后眼中有光,倏忽不见,恢复了那癫狂的姿态。
“你们受伤了吗?别用香灰啊,别用啊。”
她抱着双腿,反复念叨着一些话,我唯一能听清的,就是这几句。
当年,她抛弃了一切跟随丈夫私奔,原本生活过得美满,可在一次丈夫受伤时,她照着农村土法给他的伤口敷了香灰。从那刻开始,他们的生活便也成了灰。
我们默不作声地看着她,刘姐烦了,随手抄起一样东西丢来。
“不是我的东西!不是!给,给一个!有虫的女人!”
有虫的女人?
我心中一动,屈膝捡起了那东西。那是一本封皮破旧的本子,看来有些年代了,主人的字迹不算好看,却很整齐。上头不少的字都像是泡过了水,晕得模糊不清了,但唯有封皮上那人的名字清晰可见,似乎被人用心描绘过。
“苏为康”。
我轻声念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