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永嘉(温州)山水清秀,气候温和”是一个绝好的修行之所,于是1921年春天的一天,李叔同便携带了简装衣钵、屐足芒鞋来到温州,停伫在仙岩一座叫庆福寺的小庙内。
而世事就是这么凑巧,二年后同样来自北面的朱自清也是由于一个叫周予同的北大同学介绍来到了温州。他们两人年纪相当,受过同样的高等教育,一个留洋日本,一个北大才子;同样是热血青年,心有满腔抱国情怀;同样生于乱世,理想抱负心切难伸,偏安一角,郁闷多愁。
但相对于朱自清,李叔同终归是“消极的”虽早年间报国心激昂澎湃,日本归国后,先后加入“南社”创办“文美会”以解放国人愚昧心态,宣传民族主义思想,宣扬革命。在他的倡导下,其个人的行为起到一定的作用,但在大背景下,其个人行动终于为滚滚黑浪所吞噬。他的“入世求国”、“教育救国”、“艺术救国”等抱负相继破灭,李叔同,他最终为时势所逼循入空门,从杭州跑到温州,从灵隐寺落脚到仙岩庆福寺,寻找其内心底的理想乐园。
李叔同是悲剧的牺牲品。“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一瓢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这首李叔同出家前所作的送别词,是否已经预示了这位旧时代文人悲壮般的命运?
仙岩,山高崖峭,登高远望,远处就是川流而去的瓯江、鳌江和飞云江,再往东去便到了涛涛不绝的东海。
我不能肯定,出家后的李叔同是否还有闲情逸志欣赏这份景致,但出家后的李叔同至少在内心里还隐留着一丝理想和抱负。“九•一八”事变后,李叔同处处提笔书写着“念佛不忘救国”发动佛教信徒保家守国。——李叔同,他的心是没有死的,就像仙岩山上的水川流不息,终年不断,奔向江河,奔赴大海。
同样,朱自清的心也是未死的。自写下绿后,不久朱自清辗转到了别处,为抗战奔走,抗战胜利后又积极支持学生的爱国运动。然而,不幸的是,这位旧时代的热血文人同样没能等到成功的曙光来临的那一刻,1948年于北京郁郁而终,享年50岁。
仙岩,不管是庆福寺,还是梅雨潭,只不过是他们忧愤或者落魄到了极点、逃避生活困扰的一个“驿站”“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旧时代的文人在动乱及内忧外患的年头,依然无法摆脱儒家千百年来思想的束缚。
但李叔同和朱自清在这种束缚下终究还是迈出了一步,虽然,这一步离仙岩到大海的距离还相差甚远。
仙岩,我不知道古人为什么要取这么一个佛教色彩浓烈的名字。难道明达的古人久久以前就已经预见了中国文人“达”则“济”“穷”则“善”的世界观?
仙岩离东海还有段距离,我不知道当他们在仙岩顶伫足远眺的时候,是否能够闻见东海上吹来的涛涛的海浪声。
仙岩路上,遇到的古人遗迹还有东晋的谢灵运,唐代的杜光庭、姚揆,宋代的高僧遇安,明代的刑部尚书高友玑,清代的太仆寺卿孙衣言。
各人的故事各不相同,但大都演绎着一代又一代骚人墨客主题相同的千古绝唱、万年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