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的呓语

    窗外，烈日当空。白炙的阳光火焰般地在天上﹑地上燃烧着，湛蓝地天空中几朵风帆似的白云，镶着耀眼的金色云边，随着微风悠悠荡荡。流云，那么洁白，那么自在，静静地漂浮着，轻轻地漂浮着，好象灼热的阳光并不能影响到它们的悠然自得。经过一年酣睡的蝉儿迫不及待的钻出了地面，早早地爬上了枝头，在阳光下，煽动着翅膀，鼓动着音膜，震耳欲聋一片聒噪。闭上眼睛，静静的听它们在忽高忽低，忽扬忽顿，忽续忽断，此起彼伏，此处唱罢彼处唱，好似一队永不知疲倦的歌者，唱罢一曲又一曲，那高昂激扬的音调好象在告诉人们一个不争的事实：夏天来了，夏天终于来了

    北京的夏天来的总是那么的匆忙，上帝似乎格外的扁爱炎热，在柳枝的嫩黄刚刚透露出春的气息，人们还不来不及感受浓郁醉人的春天那甜滋滋的香味，来不及倾听“喜鹊登枝燕影斜”那报春的鸣叫声，夏天就迈着它那急匆匆的脚步一路小跑似地走来了。

    初夏的北京热浪逼人，尽管热不了许多天，但是，热得发狂，热得人发懵，照北京人的话就是：倍儿热。

    北京人自有对付炎热的办法。在北京住了这许多年，发现地道的北京人在烈日当头骄阳似火的在盛夏酷暑里，更喜欢打赤膊，光着被日头晒的红里透黑的膀子满大街的流窜。他们肩上总搭着一条湿毛巾，当汗水沿着脸颊流下来时，顺手捞起那被汗水沁透了的毛巾，连头带脸一通狂擦，顺便还捎带着汗渍沾满灰尘的前胸后背，擦完以后仍然埋头做活计去了。

    夏天到了，乐坏了一些上了岁数的老人，他们可以整天的不回家。一张嘎嘎作响的竹椅安放在胡同口的老槐树下，闭目躺在已有了年月的竹椅上，手里端着精巧地已被磨的发亮的紫陶茶壶，满是茶垢的茶壶里飘出一阵阵茉莉花的清香，他们小口的吸流着，品味着，似乎想留住那诱人垂涎的舌根上的甜，留住那淡雅令人清爽的满口的香。

    老槐树舒展着圆型的枝盖，挂满了葱茏黑绿色的叶子，开着一串串的洁白的花朵，散着幽香。太阳透过老槐树那密密层层的叶子，把点点滴滴的阳光洒在了老人的脸上和身上。

    夏日里，风息来的是那么吝啬，偶尔，一阵燥热的小风吹过，吹落了一地的槐花，老人就顺手拈起几朵洁白的小花，放在鼻子上闻一闻，嘴里说着：“今年的槐花不如去年的香喽！”一边说着一边把它们丢进嘴里，慢慢得嚼着，细细的品尝着，美美的回味着。也许，在那一刻，老人回想起曾经的岁月，回想起当老槐树的花朵第一次绽放时，俏立在树旁那娇小俊秀的姑娘。每当这时，老人那布满核桃般皱纹的老脸荡漾着甜蜜的笑容。

    身边的“话匣子”里传来哀婉的曲调，那是老人爱听的苏三起解。闭目含笑的老人用他那瘦骨嶙峋的手在他那赤裸的前胸上打着节拍，低声的跟着节奏哼着，听到动情之处，不由得大喝一声：“好！”烈日当头，蝉儿也不想和酷暑一争高下，从酣梦中断断续续的发出几声低吟，好似醉人的呓语。随风飘来的阵阵花香，逐渐地在胡同里飘散开来，驱散了空气中枯涩的气味，驱散了逼人的暑气。

    老人沉沉地睡去了。低低地鼾声轻轻地呓语似乎在述说着，也许在述说着甜蜜地往事，也许在述说着幸福地今日。每当这时，儿孙们轻轻地给搭上一条毛巾被，遮挡最易着凉受风的部位。

    微风吹过，飘飘洒洒一地的白花，那花，洁白，那花，清馨淡雅

    都市的夏天，天仍然是那么的热，热的出奇，蝉儿仍然在时断时续的低吟，而天已不再是那么的蓝。

    胡同不见了，老槐树不见了，那树下的老人也不见了。

    现代化的大都市，高楼林立，车马喧嚣，城市的上空笼罩着灰蒙蒙地雾气。那棋盘般整齐的街道，鳞次有序超高的摩天大楼，把个城市包裹的严严实实，给早已失去了往日宁静和浓郁的市井氛围的都市，凭添了许多的燠闷。

    在酷暑炎热中急匆匆为生活奔波的人们没有了品茶听戏的时间和雅兴。打赤膊的人少多了，取而代之的是西装革履，运动休闲服。偶尔也能看见光膀子的年轻人，骑着自行车在马路上画龙，打着呼哨一留烟地不见了踪影。

    夕阳收起了它的余辉，城市上空沉沉地暮霭渐渐地浓密起来，疲倦了一天的太阳终于沉睡了。气压很低，闷热的让人透不过气来，沉积了一天的空气，也终于耐不住寂寞，混沌的空气中夹杂着一丝丝的风。人们不再死守在电视机旁，洗去了浑身的疲惫，顿时觉得来了精神，轻装淡抹潇潇洒洒地走上了街头。

    宽阔的马路上汽车穿梭来往，整齐高大地白杨树笼罩在夜幕中。路边的餐馆，生意格外的红火，自家门前的树阴下人行道上散落着几个宽大的遮阳伞，树上挂着成串的小小霓红灯，成组的亮亮灭灭，到也添了不少的情趣。那洁白的遮阳伞巨大无比，在月色下在微风中给身心疲惫倍受酷暑煎熬的人们增添了许多的爽意。

    伞下，一对恋人面对面地端坐在洁白的桌子旁。他们小心翼翼地拈着水煮毛豆和花生，用手剥开来，斯文的放进嘴里慢慢地嚼着。男孩子体恤革履不敢马虎，额头上不断地渗着汗珠，眼睛盯着别人手里的啤酒，看着溢出杯口那清凉发泡的液体，怎不让男孩更加大汗淋漓呢？当他红着脸接过女孩递过来的餐巾纸擦拭汗水时，不好意思的用手当扇子扇上两下，嘿嘿一笑，说道：“真够热的呀！”

    大多数的人们，围坐在各自的伞下，手中端着大杯的被冰镇过的啤酒，吆三喝五的划着拳猜着迷，就着下酒的小菜，三下五除二几杯啤酒就进肚了。清冷，冰凉，身上立刻感觉凉爽了许多。酒足饭饱后拍着早已是啤酒桶的肚皮，打着饱嗝，补上一句：“爽！真爽！”

    夜幕像黑丝绒般的沉重了，星星更像闪闪发亮的钻石，清晰的好象伸手就能摘下来似的。丝丝微风飘过，驱散了令人窒息的热浪。散步溜达的人们怎么舍得丢弃这清晖空灵的月夜？又怎么舍得放弃感受那一丝丝的凉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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