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薄的黄昏,夕阳沉醉地粘着树梢,缕缕余晖跳跃在雨后青灰色的屋檐上,空气里透露出慵懒。夏雨薇轻轻穿过马路,胸前缀着的两串玉兰花,随着步调有节奏地左右摆着,缕缕清淡的芳香,若有若无的浮散在风中。
刚才在街口转弯的地方,碰到了一位手捧小竹篮卖白兰花的老妪。洁白晶莹的玉兰花在衬着翠绿叶子的篮底整齐地码放着,璇旖的花瓣舒展地享受着阳光的触摸。
老妪冲她和蔼的笑着,姑娘,买一串挂在胸前吧,香着呢她冰凉的手指拈起篮中洁白的玉兰,眼底渐渐浮现出泪水。
明君,一些都是你的安排吗?或是天意,让他替代你,陪我今生看那一树玉兰
明君是她爱过的第一个男孩,在十六岁的少年时。
她喜欢玉兰花,他记得。
她那时梳着漆黑整齐的麻花辫,喜欢把玉兰花随意别在发梢,在他眼前俏皮地甩来甩去,明亮漆黑的眼神,总能悸动他心底最深的柔情。
因为她喜欢,所以无论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只要他看见,就会留心买下几朵。
后来,他们考上了外地的同一所大学。校园里种了一株高大的玉兰树,洁白的玉兰花含羞地绽放着,吐露的清香浸入绿意盎然的树叶里,弥漫着甜蜜浪漫的气息。
上自修课的晚上,他总会拉着她悄悄绕到树下,背靠背坐在月下摇曳的花影里,想着美好的未来。
玉兰花盛开最为馥郁稠密的那夜,他站在她的楼下,把红丝线串缀的两朵白玉兰挂在了她胸前的钮扣上。淡淡的月光下,她柔软的手指轻轻绕着丝线,轻抚着光润如玉的花瓣,惊喜的眸子里闪着晶莹的泪光,明君深深拥她入怀,不忍放手。
玉兰被她小心地夹在日记里,页页写满他的名字和关于他的点点滴滴,每次合上日记,仿佛就能看到他明亮的眼神,他微笑着对她轻唤:薇薇,看那一树的玉兰
他们一起上课,一起复习,一起散步,过着简单而快乐的生活,那是很长的一段幸福。
又一个玉兰花开的季节,他和她读大三。就在玉兰树遥遥相对的校园门口,一场意外的车祸永远将他从她身边带走。
那些日子,她常常流着泪入睡,在噩梦中惊醒。迷雾中,荒凉幽暗的路边一树灿烂的玉兰在风中摇摆。明君独自向树下走去,他笑着说:薇薇,看那一树玉兰
一辆车急驰而来,明君应声而倒。瞬间,朵朵玉兰漫天飞落,粘染着斑斑点点的血迹,象是夜里诡丽盛开的花朵。
婚后她仍然在同样的梦里哭醒,那怕是躺在魏然的怀里。
魏然紧紧搂着她,薇薇,别怕,有我在呢然后擦去她眼角的泪水,抚摸着她零乱的秀发,哄她入睡。
他那么爱她,宠她,却依然治愈不了她心里的伤痕。站在微开的窗前,魏然对着漆黑的夜狠狠地吸着烟,心里酸酸的痛。她还是忘不了明君,他感到重重的挫败和深深的孤独。难道是他们的婚姻太仓促?
明君出事的第七天夜里,夏雨薇在玉兰树下坐了很久,想着那些曾经触摸到的温暖,以及象冰凌一样结满心头的思念。想得久了,竟然模糊成一段空白。唯有一树雪白的玉兰刺痛她流泪的眼睛。
他走了,她的魂魄也就散了吧。她低低的哑笑,喉咙里满是苦苦的酸涩。生命就像一场戏。任你曾经如何的爱,如何为爱而痛,如何的深情,到头来都会飘逝转眼成云烟,真实而又无可奈何。她无法面对昔日共对的课堂和书本,坚持退学并离开这里,来到一座遥远陌生的北方城市,重新开始一个人的生活。
尝试了许多工作后,她开始去附近的一家幼画班教孩子画画,看着他们阳光般纯粹无邪的笑容,她感觉内心压抑下来的沉寂仍在暗流汹涌。在这个北方的偏远城市里,就这样平静地生活下去,或许她会嫁给一个忠厚善良的男人,没有心灵和言语上的沟通,只会给他洗衣做饭,为他生儿育女,平平淡淡相守到老。
只是失眠的夜里,雨薇总会看见明君的脸,站在路边的玉兰树下,对她挥手,然后淡淡地离去。空荡荡的原野里只有凄清的月影,苍白地投在失血的心上。她独自在那里泪流满面。
小城的生活是单纯而寂静的。她淡出寡入,没有朋友,也不认识任何的成年男人,除了魏然。
魏然是丛丛的父亲。丛丛的母亲三年前与魏然离异。顾工作又顾丛丛的他总是最晚一个出现在教室门口。陪丛丛等他的人,是一个清瘦美丽却又宁静忧郁的女孩。丛丛叫她夏老师。
他第一次给她送花,是一束粉红的玫瑰,她婉言谢绝。后来他无意发现雨薇翻开忘了合拢的一页书,里面夹着两朵干枯褪色的白玉兰。
一个星期后,这个剪得短短的平头,喜欢穿深灰色的西服的四十岁男人捧着一个精致的竹蓝对她说,薇薇,你是否可以考虑嫁给我,我想给你稳定安全的生活。魏然轻轻解开竹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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