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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百七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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辄召对内殿,语至夜分,或就赐酒果。

    兼给事中,彗星见,应诏上封事,请罢公田,更七司法。正为尚书,力辞,不许。升修国史、实录院修撰。徐敏子以星赦量移,似道恶其为潜所用,讽后省缴之,子才不可。叶李、吕宙之等上书攻似道,似道怒,欲杀之,以它事下天府狱。子才请宥之,又遗书似道,似道复书辞甚忿,径从天府断遣,不复以闻,盖惧子才再有所论驳也。

    度宗在东宫,雅敬子才,言必称先生。即位,授翰林学士、知制诰,力辞不拜,请去不已。进端明殿学士,以资政殿学士致仕,卒,赠四官,官其后二人。

    子才事亲甚孝。弟子方客死公安,挟其柩葬安吉。女弟在眉山,拔其家于兵火,致之安吉。在吉州,文天祥以童子见,即期以远大。所荐士若李芾、赵卯发、刘黻、家铉翁,后皆为忠义士。平江守吴渊籍富民田以千余亩遗子才,皆即之。身后家无余赀,卖金带乃克葬。有存斋集、内制外制、四朝史稿、奏议、经筵讲义口义、故事四尚、易编、春秋轮辐。子巘,大理少卿。

    朱貔孙,字兴甫,浮梁人。淳祐四年进士,授临江军学教授。丞相史嵩之闻貔孙名,欲致之馆下,以禄未及亲辞。丧父,服除,授福州学教授,差充江东安抚司干办公事。制置使王野、丘岳、马光祖、赵与陋皆荐之。丁大全在台,势焰熏灼,天久阴雨,貔孙贻书政府,言回积阴之道,去奸邪,罢手实,蠲米税。奸邪,指大全也。丞相董槐得书嘉叹。主管尚书刑、工部架阁文字。

    宦者董宋臣宠幸用事,貔孙发策试胄子,极论宦寺专权之患,宋臣讽言者论罢之。光祖辟添差江东安抚司机宜文字,擢史馆校勘。时大全执政,使其党许以骤用,貔孙力拒之,且谒告归省。迁太学博士,属帝亲擢监察御史兼崇政殿说书,首疏论大全权奸误国之罪,倡言学校六士之冤。又以翕聚人才,凝固人心,精择人言;增禁旅以壮帝畿,择良守以牧内郡,选全才以守江面,严舟师以防海道;因地募兵,以应突至之敌,并力合势,以援必守之地。时有建议迁都四明者,貔孙亟上疏言:"銮舆若动,则三边之将士瓦解,而四方之盗贼蜂起,必不可。"遂止。貔孙在讲筵,言及宋臣挠政事忤旨。迁大理少卿,又迁司农少卿兼太子右谕德,诏许乘马赴讲。貔孙谕导得体,衍说经义,有关于君道者必委曲敷畅,阴寓警戒,太子每为之改容。兼国史院编修官、实录院检讨官兼权直舍人院。

    时大礼成,封命丛委,吏持词头下,每夕无虑数十,貔孙运笔如飞,夜未中已就,皆温润典雅。迁宗正少卿。丁母忧,服除,授秘书监兼太子左谕德。改监察御史兼崇政殿说书,姓名已付外矣,寻复改命浙西行公田。吏并缘为奸,貔孙疏其敝。推春秋尊王绌霸之旨,劝帝崇仁政,用吉士,行正论,赐赍甚渥。擢殿中侍御史兼侍讲,请严京师淫声奇服之禁。他所论苗耗役害及经理川蜀,皆当世急务。

    宋臣覆出,朝论纷然,貔孙因对,力斥其奸,卒夺祠。升侍御史兼侍讲。长星出东方,貔孙力诋外戚内臣及进奉羡余失人心者,且曰:"回天心自回人心始。"辞旨恳切,帝为之感动,升侍读。貔孙之再入台,属疆场多事,屡陈备御之策。理宗春秋高,倚成贾似道,似道擅命,貔孙随事进谏,不肯阿附,至若行公田之政,屡于经筵密以告帝,似道自是深忌之。貔孙累疏求去。

    理宗崩,度宗即位,擢右谏议大夫,赐紫金鱼袋兼赐章服犀带,以疾乞辞言职,迁吏部尚书,不拜。帝以旧学故雅欲留貔孙,使者旁午于道,而貔孙辞益力,以华文阁学士知宁国府,似道讽言者论罢。久之,提举太平兴国宫,复华文阁学士、知袁州。至郡,宣布德意,以戢暴禁贪为先务。郡仓受租,旧倚斛面取赢,吏加渔取。貔孙知其敝,悉榜除之,许民自概量。宿敝顿革,田里欢声。兴学校以劝士。升敷文阁学士,知福州、福建安抚使。未几,卒于袁之郡治。赠四官,与恩泽二,令所在给丧事。有文集、奏议行世。

    欧阳守道,字公权,一字迂父,吉州人。初名巽,自以更名应举非是,当祭必称巽。少孤贫,无师,自力于学。里人聘为子弟师,主人瞷其每食舍肉,密归遗母,为设二器驰送,乃肯肉食,邻媪儿无不叹息感动。年未三十,翕然以德行为乡郡儒宗。江万里守吉州,守道适贡于乡,万里独异视之。

    淳祐元年举进士,廷对,言:"国事成败在宰相,人才消长在台谏。昔者当国恶箴规,言者疑触迕,及其去位,共谓非才。或有迎合时宰,自效殷勤,亦有疾恶乖方,苟求玼颣,以致忠邪不辨,黜陟无章。"唱名,徐俨夫为第一,俨夫握守道起曰:"吾愧出君上矣,君文未尝不在我上也。"授雩都主簿。

    丁母忧,服除,调赣州司户,其次在十年,后万里作白鹭洲书院,首致守道为诸生讲说。湖南转运副使吴子良聘守道为岳麓书院副山长。守道初升讲,发明孟氏正人心、承三圣之说,学者悦服。宗人新及子必泰先寓居长沙,闻守道至,往访之。初犹未识也,晤语相契,守道即请于子良,礼新为岳麓书院讲书。新讲礼记"天降时雨、山川出云"一章,守道起曰:"长沙自有仲齐,吾何为至此。"仲齐,新之字也。逾年,新卒,守道哭之恸,自铭其墓,又荐其子必泰于当道。子良代,守道复还吉州。

    里有张某丧其父,小祥,而舅氏讼以事,系之狱,使不得祭,邀其售己地以葬。守道闻之,叹曰:"吾惟痛斯子之不得一哭其父也,且其痛奈何?"明日告之邑令曰:"此非人心,滨祭而薄之,挠葬而夺之,舅如此,是自食其肉也。请任斯子出,祭而复狱。"令亟出之。其舅丑诬守道,守道亦不自辨。转运使包恢为请祠于朝。万里入为国子祭酒,荐为史馆检阅,召试馆职,授秘书省正字。

    安南国王陈日照传位其子,求封太上国王,下省官议。守道谓:"太上者,汉高帝以尊其父,累朝未之有改,若赐诏书称太上国王,非便。南越尉佗尝自称"蛮夷大长老",正南夷事也。礼,方伯自称曰"天子之老",大夫致仕曰"老",自称亦曰"老"。自蛮夷言之则有尉佗之故事;自中国言之,亦方伯致仕者之常称。汉亦有老上单于之号,易"太"以"老"无损。或去"上"字存其"太"字,太王则有古公,三太、三少,太宰、少宰,"太"所以别于"少"也。谓父为太,则子为少矣。太以尊言,则太后、太妃、太子、太孙;以卑言,则太史、太卜、太祝、乐太、师太,固上下所通用也。"时病足,不及与议。

    迁校书郎兼景宪府教授,迁秘书郎,转对,言:"欲家给人足,必使中外臣庶无复前日言利之风而后可。风化惟反诸身。化之以俭,而彼不为俭,吾惟有卑宫室、菲饮食;化之以廉,而彼不兴廉,吾惟有不贵难得之货、不厚无益之藏。"以言罢。守道徒步出钱塘门,唯书两箧而已。理宗遗诏闻,守道与其徒相向哭踊,僮奴孺子各为悲哀。咸淳三年,特旨与祠。诏大臣举贤才,少傅吕文德举九十六人,守道预焉。添差通判建昌军,以书谢庙堂曰:"史赞大将军不荐士,今大将军荐士矣,而某何以得此于大将军哉。幸尝蒙召,擢备数三馆,异时或者谓其放废无聊,托身诸贵人,亏伤国体,则宁得而解,愿仍赋祠禄足矣。"迁著作佐郎兼崇政殿说书兼权都官郎官。经筵所进,皆切于当世务,上为动色。迁著作郎,卒,家无一钱。

    守道之兄之妻蚤丧,其子演五岁余,且多病,浚生甫数月,守道三十未有室,顾无能乳哺者,日夜抱二子泣,里巷怜之。演既长,出莫知所之,守道哭而求诸野,终不能得,三年不食肉,憔悴不释者终身。吉有贤守而大家怨之厚诬以赃者,下其事常平使者。会旱甚,祷云腾,守道曰:"无以祷也,云腾之神,唐郡守吴侯也。冤莫甚于前守,冤不直而吴侯于祷,侯有辞矣。匹妇藏冤,旱或三年,冤在民牧,害岂其小。"反覆千余言,或迂笑之,守道不改,告来者不倦,守卒以得直。所著有易故、文集。

    论曰:汤璹立朝蹇谔。蒋重珍自擢巍科,既居盛名之下,而能树立于当世,可谓难矣。牟子才、朱貔孙,直声著于中外。欧阳守道,庐陵之醇儒也。

    <b>部分译文</b>

    欧阳守道,字公权,另一字迂父,吉州人。起初名叫欧阳巽,他自己认为改名去考科举不妥当,每逢祭祀时一定称欧阳巽。欧阳守道从小就失去父亲,家中贫困,他没有老师,在学问上他自己很努力学习。同乡的人请他担任自己孩子的老师,主人偷着看到他每次在学堂吃肉时,他都偷着回家把肉送给母亲,主人就替他用两个容器装好肉赶紧送给他母亲,他才肯吃肉食,邻居妇女、儿童没有不为他叹息和感动的。欧阳守道不到三十岁,就以自己的德行成为乡里间儒者的宗师。江万里为吉州知州,欧阳守道参加乡试,江万里只对他另眼相看。

    淳祐元年(1241)欧阳守道被推举参加进士考试,在朝廷上奏对时,他说“:国事的成功和失败在于宰相,人才的减少和增加在于台谏。从前掌管国家的人厌恶规谏,负责劝谏的人怀疑自己触犯了当权的人,等他们罢官后,人们共同认为他们不是人才。有的人迎合当时的宰相,对宰相阿谀逢迎,十分殷勤,也有的人痛恨乖巧奸诈,对错误和过失也是得过且过,以至于忠直和奸邪不能辨别,提升和罢免官员没有章法。”决定进士名次时,徐俨夫排在第一位,徐俨夫握着欧阳守道的手站起来说:“我的名次在您之上,使我感到羞愧,您的文章未尝不在我之上啊。”欧阳守道被授予雩都主簿。

    欧阳守道遭母丧,他为母亲守孝期满后,调任为赣州司户,他在赣州呆了十年,后来江万里建成白鹭洲书院,首先请欧阳守道为学生讲说。湖南转运副使吴子良聘请欧阳守道为岳麓书院副山长,欧阳守道第一次给学生讲课,就阐明了孟氏端正人心,继承三圣的学说,学习的人都心悦诚服。族人欧阳新和自己的儿子欧阳必泰先在长沙客居,听说欧阳守道来了,就前去拜访他,开始他们还不认识,见面后他们谈话都能互相契合,欧阳守道就向吴子良请求,对欧阳新给予优礼,请他为岳麓书院讲书。欧阳新讲礼记中“上天降下符合时气的雨、山川出现云”一章,欧阳守道站起来说“:长沙自己有仲齐这样的人,我为什么到这来。”仲齐,是欧阳新的字。第二年,欧阳新去世,欧阳守道十分悲痛,亲自为他写墓志铭,又在掌权的人面前推荐欧阳新的儿子欧阳必泰。吴子良代欧阳守道为岳麓书院副山长的职位,欧阳守道又回到吉州。

    乡里有位丧父的张某,在父亲死后一周年准备举行祭祀礼时,他的舅舅因事诉讼他,他被投到监狱里,使张某不能祭祀父亲,张某的舅舅要求他买自己的土地埋葬父母。欧阳守道听说这件事后,叹着气说:“我只痛惜这个儿子不能去哭祭父亲啊,但只痛惜又能怎么样?”第二天欧阳守道把这事报告给县令说:“这不是人心所能想到的,在将要举行祭礼时而去逼迫他,阻挠安葬死去的人而耽误他,舅舅这样,是在自己吃自己的肉。请让这个儿子出来,等他祭祀完父亲再回到狱中。”县令马上放出了张某。张某的舅舅诬陷欧阳守道,欧阳守道也不替自己申辩。转运使包恢替他向朝廷请求回家祭祀。江万里入朝担任国子祭酒,推荐欧阳守道为史馆检阅,欧阳守道应召试馆职,被授予秘书省正字。

    安南国王陈日照传王位给他的儿子,请求朝廷封他为太上国王,皇上把这个请求交给大臣们讨论。欧阳守道说:“太上的称号,是汉高帝用来尊奉他父亲的,历朝都没有改变,如果赐封陈日照为太上国王,不合适。南越的尉佗曾经自称‘蛮夷大长老’,这符合南夷的事。礼中说,一方诸侯之长自称‘天子之老’,士大夫辞官退休称‘老’,自称也叫‘老’。从蛮夷方面讲,有尉佗称‘老’的先例;从中国来讲,也有一方诸侯之长和辞官退休称‘老’的源头。汉代也有老上单于的称号,把‘太’改成‘老’没有损害。或者去掉‘上’字留下‘太’字,称太王的则有古公,三太、三少,太宰、少宰,所以‘太’与‘少’是有区别的。称父亲为太,那么儿子就是少。从尊的方面称太,则有太后、太妃、太子、太孙;从卑的方面称太,则有太史、太卜、太祝、乐太、师太,‘太’字,本来是上下通用的。”当时欧阳守道脚患病,没能议论到底。

    欧阳守道被升为校书郎兼景宪府教授,升为秘书郎,在百官轮次奏对时,他说“:陛下要想做到家家富裕,人人丰足,一定要让朝内外的群臣百姓不再像以前那样只讲求利,然后才能达到目的。要改变只讲求利的风气,只能从自身做起。用勤俭教化群臣百姓,但他们不做勤俭的事,陛下就只能不建高大的宫殿、在饮食上简单和平常;用廉洁教化群臣百姓,但他们不做廉洁的事,陛下就只有对那些难得到的东西不看重,不储藏那些没有好处的东西。”欧阳守道因讲政事得失被罢官。欧阳守道徒步走出钱塘门,只带了两箱书而已。理宗的遗诏传来,欧阳守道和他的弟子们相视痛哭,书僮、仆人也都很悲哀。咸淳三年(1267),皇上特下诏旨给他管理宫观的闲职。皇上下诏让大臣们推举贤能的人才,少傅吕文德推举了九十六人,其中有欧阳守道。欧阳守道为添差通判建昌军,他用书感谢宗庙明堂说“:史书称赞大将军不推荐读书人,现在大将军推荐读书人了。而我凭什么能得到大将军的推荐呢?我曾经有幸蒙受皇恩被召用,提升为馆职,以后或许有人认为我是一个没有什么才能的废人,只因巴结权贵才被推荐的,这对国家不利,所以我宁可解除职务,愿意仍旧领朝廷给的管宫观的俸禄,这就足够了。”欧阳守道升为著作佐郎兼崇政殿说书兼权都官郎官。他在为皇帝讲读时,都结合当时的政务,皇上为此也很激动。欧阳守道升为著作郎,他去世,他的家一贫如洗。

    欧阳守道的哥哥和嫂子都死得早,他们的儿子欧阳演五岁多,而且常有病,欧阳浚生下才几个月,欧阳守道三十岁还没成家,没有哺乳孩子的能力,他就日夜抱着两个孩子哭,邻里们都可怜他们。欧阳演长大后,出去不知到了什么地方,欧阳守道哭着在田野里寻找,始终没找到,因此他三年不吃肉,失去欧阳演的痛苦折磨他一生。吉州有位贤德的郡守但大家怨恨他,说了很多诬陷他贪污的话,郡守被交给常平使者处治。恰好天大旱,人们祈雨,欧阳守道说:“不用祈祷了,雨神,是唐代的郡守吴侯。冤屈没有比前任郡守大的,冤屈不伸,那么吴侯对祈雨的人也有话回答了。一个妇人的冤屈,或许还要大旱三年,郡守的冤屈,灾害也不能小啊。”欧阳守道反复讲了一千多句这种话,有的人就嘲笑他,欧阳守道仍然不动摇,不知疲倦地对来祈雨的人说,郡守的冤案终于得到平反。欧阳守道著有易故、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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