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抬起头“娘娘难道不知道殿下现在最恨的是谁?”
皇后的脸色微变“你是说摄政王唐川?”
“是。”
皇后的身子轻颤,牙齿暗咬,半晌才迸出一句话“这孩子,真傻!”
“殿下心中有个敌人其实并非坏事,这让他能时常心存危机感,总比一天到晚只知道吃喝玩乐、过于安逸,要好得多。”
“住口!”皇后突然震怒“千颜,你才几岁?对这宫中的事能知道多少?对朝廷的事又能知道多少?唐川是朝中重臣,若非有他,这诏河的江山已经被别国觊觎去了。他是太子殿下最可倚重的臣子,不是殿下的敌人!”
方千颜伏地说道:“是,奴婢知道错了,奴婢一定会时刻提醒殿下尊重摄政王,不以摄政王为敌。”
皇后的喘息之声微重“千颜,若是太子殿下的心中只有摄政王,那才是眼界太低太窄,说到底,他们是君臣关系,能有多大仇恨?我们周围的北燕、云疆、天府,哪个不是国运正盛?论国力,诏河绝非最强,现在储君又如此年幼,禁不起任何的变量,你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人,要传递给殿下的任何东西,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偏邪,否则就辜负了我将你带入皇宫的美意,明白吗?”
“是,奴婢明白,奴婢一定谨记娘娘的教诲。”
皇后娘娘又去看了唐世龄一会儿,见他沉沉睡了,吩咐宫中的人照顾好太子,便离开了。
方千颜守在唐世龄身边寸步不离,唐世龄在半夜时迷迷糊糊醒过来,看到她趴在床边睡着,便哑声呼唤“千颜,我要喝水。”
方千颜一个激灵醒过来,赶忙去倒了杯水递到床边,扶着他起来喝。
唐世龄贪婪地喝了好几大口,然后瞇着眼睛看着她“我一病,是不是把你吓到了?看你眼睛都红了,该不是为我哭过了吧?”
“这是一夜睡不好,熬红的。”方千颜笑着,将杯子接过“殿下好好睡吧,奴婢在这里守着。”
“你也到床上来,我们并肩睡。”唐世龄向床内挪了挪位置。
她摇摇头“那怎么行,哪有奴婢和主子睡一床的。”
唐世龄噘嘴“你不是说你早晚都是我的人吗?你这个人向来不守规矩,有什么不能睡同床的?本太子让你上来睡你就上来睡!”
方千颜犹豫一瞬,又嫣然笑道:“好吧,那殿下等等。”她又去检查了一遍门窗后,才躺到床上来,两个人并肩躺着。
唐世龄还在半梦半醒,就含含糊糊地说着话“刚才是不是母后来过?”
“对。”
“你和她说我们出去玩的事儿了?”
“殿下病了,总会有病因,宫内其他人都知道奴婢带殿下出去了,怎么能瞒得住?只好认了。”
“母后骂你了吧?”
“奴婢有错,又害殿下生了大病,应该受罚,皇后只是申斥几句,已经很厚待奴婢了。”
“你不用理睬母后的话,我今天玩得很开心。”唐世龄打了个哈欠“记得我和你说的话,找人教我武功。”
“殿下”
“嗯?”
方千颜舔了舔唇角“前两日我和殿下说的,事关摄政王的事殿下都忘了吧,那是奴婢胡说的。”
唐世龄一把抓住她的手,敏感地问:“是母后让你这么说的?”
“其实我们都还年轻,考虑问题不周全,的确,摄政王其实一直在战战兢兢的处理朝政,他是殿下的第一个太傅”
“行了,本太子不要听这样的话,你要说这些话,就滚出去,本太子不要你了!”唐世龄翻了个身,背对着她,闷声说:“本来还以为你是个聪明、忠心的人,没想到你和其他人一样都是墙头草、傻瓜!”
方千颜看着他纤瘦的背影,想到皇后那句话——他向来是个孤独的孩子
她第一次入宫,见到的那个正在大发雷霆的孩子,脸上写满了嚣张,眼中却满是孤独,他的脸上很少露出快乐笑容,一般人一定会认为他已经拥有一切荣华富贵,每天锦衣玉食,注定的皇帝命,数不尽的金银财宝,还有天下人的仰慕和尊崇。
但他不快乐,这个最应该快乐的人却一点都不快乐。
心中忽而生出一丝怜悯,她伸出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柔声道:“殿下别生气,奴婢既然入了宫,就是以殿下为主,殿下想要的,奴婢就得去取。只是我师父不在京城,关于练武这件事,殿下可先从大内中找高手来帮您打基础,好的师父我们再慢慢找,好不好?”
过了半晌,他才闷闷的回了一声“嗯”
方千颜微微笑着,探手去摸了摸他的额头,刚刚他的额头还有些热,现在恢复了正常的体温,看来这一病虽然来势汹汹,但是去得也快,她放心了,重新沈入自己的梦乡。
她与皇后其实是远亲,皇后不过是为了要给太子找一个玩伴,才写信给娘家,希望能找一个机灵聪明、会点武功的年轻女孩子入宫。族里甄选了一圈,最终选了她。
她本来也只是乡间村野的一个普通女孩子而已,无意中入了宫,认识了唐世龄。她从没有想过自己的未来会是怎样的,她向来就是得过且过的性子,但是因为认识了唐世龄,她的人生从此变得波澜起伏。
她在此时还没想到,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日后会成为影响她一生的重要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