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个对不起

那么站在窗前，常常一站就是一整晚，因为她有一种预感，云肯定在找她，说不定哪一天云就会从窗户跳进来，给她一个惊喜。

    夜很深了，霞仍在床上辗转着。

    突然，她感觉窗前一个黑影一闪，紧跟着听到窗扇吱地一声开了，一个黑影嗖地飞进了屋里。霞早已坐了起来，牙紧咬着被子，心里惊叫了一声，她感到心里一阵狂跳。是云，云来了。她掀开被子一跃而起，一把抱住了那黑影，号啕大哭。

    “云，你怎么才来呀？”霞一边擂着云的胸脯一边哭着。

    “对不起，我到上海很久了，我到处找你，好不容易才打听到你的住处。”云抱着霞，吻舔着霞脸上的泪痕。

    哐，门被打开了。啪，耀眼的灯光把一对紧紧拥抱着的人儿照得无地盾形。霞的父母站在了门口，双老气歪了一对老脸，大口地喘着粗气。

    可是，屋内的一对人儿并没有分开，他们忘我地激情相拥，仿佛世界万物皆已不存在。

    咚咚咚，霞的母亲使劲敲打着门，但他们仍然没有一点反应。

    气急了的霞的父亲，一个老公安科长，他猛地掏出了一把手枪，大吼一声：“小子，滚出去，不然老子开枪了。”说着两步跨过去朝云的头使劲敲了一下，云回过了神来，霞已被她母亲拉到了一边，双方对峙着。

    霞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挣脱了母亲的手，扑在云的胸前，哭喊道：“不，爸爸，不要，他对我是真心的，我也离不开他，请你们放了我们吧。”

    霞的父亲举着枪的手慢慢地垂了下去，他哀叹了一声，一把老泪狂涌而出，他艰难地退出了房门。

    可就在这时，气极了的母亲一把抓起桌上的水果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嘶声竭力地吼道：“霞，你只要跟他走，我就死在你面前。说，让他走，说呀”只见母亲用力一划，殷红的鲜血慢慢往下渗透着。

    “妈，不要，我答应你，让他走。”霞尖叫了一声，冲过去抱住了母亲，痛哭不已，凄厉的哭声感动着整个上海的夜空。

    云已是泪流满面，他痛苦地单腿跪了下去，然后慢慢站起身，欲言又止，一转身跳出了窗外，消失在了黑夜中。

    “云”霞凄切的长叫划过漫漫的长空，她一下扑倒在窗台上晕了过去。

    五

    叮铃铃，正在被电视剧感动得泪流满面的霞被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她擦了擦眼泪，懒懒地拿起了话机。

    “喂，我是云，我找霞。

    霞心里咯噔了一下，像受了重击一般，呼吸开始急促起来，只见她的手颤抖了一下，哐的一声，电话被挂断了。

    云，霞一年来日思夜想的云啊！好不容易平静了点的心，今天一个电话，又好似把刚结疤的伤口重新撕裂了开来。

    霞的父母为了霞，一年前搬了家，母亲提前退休了，专门照看她的生活，父亲一夜间明显的苍老了好多，也提前从领导岗位上退下来了，他们精心呵护着霞，他们为她找了好几个工作，可霞什么也不愿干，为他介绍了好几个朋友，可霞谁也不见，她整日像一个乖乖女，闭门在家百无聊耐地打发着时光。父母的心都碎了。

    叮铃铃。电话不停的响着，霞的心口就一阵阵针扎般地痛着。

    当电话铃第二十二次响起，霞飞快地一把抓起了电话，急急地喊：“云，是你吗？我是霞呀。”

    “霞，我在想，第二十二次电话你一定会接的，你真的接了。霞，我们果真有缘。”声声低沉而沙哑的、感伤而又略带惊喜的话语使霞的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

    “云，我爱你，可我们有缘无分，我也太爱我的父母了，我不能失去他们，否则，我们也不会幸福的。”

    “我知道，但我们也应该有一个了结吧。”

    霞的心哆嗦了一下，她听到“了结”两个字，她感到了恐惧。云？他想干什么？难道他要报复吗？电视小说中的种种血腥场面让她不寒而栗。

    “明天晚上六点在大富豪酒店2422房间，我等你，你一定要来，我会给你一个惊喜的。”

    霞一整天里都魂不守舍的，她哭一阵，呆一阵，笑一阵。天将黑了，她精心打扮了一番，她向母亲撒了个谎，出门打了个车准时六点赶到了大富豪。

    礼仪小姐把她带到了2422房间，顺手关上了房门。

    屋里漆黑一片，霞感到了一阵紧张。

    突然，灯光一亮，屋内如同白昼，她定睛一看，屋中央一个巨大的心形玫瑰花篮，在灯光照耀下显得格外的鲜艳夺目，花篮中央被金黄的玫瑰镶成“i love you”几个醒目的单词。他还没有回过神来，灯光一闪，屋内变成了柔和的彩灯，旁边跳出两个礼仪小姐向她身上抛撒着鲜红的玫瑰花瓣。当她慢慢走到花篮旁边时，灯一下全熄了，侧门打开，一辆餐车推着一个半人高的巨型蛋糕，在烛光摇曳中缓缓向她走来。音乐响起，后面走出三对少男少女手捧蜡烛在音乐的伴奏下齐声唱着：“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霞的眼泪一下子喷涌而出，她太感动了，她感到幸福弥漫了整个房间。

    云悄悄地来到她的背后，用他那高大魁伟的身子把她环抱起来“霞，祝你22岁生日快乐。”霞紧紧搂着云的脖子，让幸福的泪尽情奔涌。

    热烈的掌声响起来，灯光全亮了。他们开始了生日庆典狂欢，每个人都为她唱歌，每个人都为她敬酒，每个人都为她祝福。霞笑了，她忘了伤痛，她觉得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一夜，他们就那么互握着对方的手彼此看着，心中喊了千万遍的“我爱你”心中凝聚了无数爱的万语千言，此时竟无语凝噎，他们觉得虽只有短短的一夜，却好似爱了一生一世。

    晨钟敲响了，霞惊醒了过来，她慌忙起身往外走，可突然她又转身猛扑在云的身上，边哭边喊“对不起”

    云醒了，他拿出那写满了“对不起”的两页纸，霞看了惊愕失语，更加泣不成声。

    但霞很快摇了摇头，悲声说：“云，我们真的很遗憾，来世再做夫妻吧！”

    “霞，心中有此真爱，那怕只此一晚，我此生足也。你听你父母的话，找个爱你的男人好好过日子吧，我此生不会再爱别的女人，我也将终身不娶的。

    “我今天来是向你道别的，我要走了，本来我打算回少林寺，可那里有我的初恋，我怕我会伤心，所以，我打算去山西，我遇到了一个在大山里的一个山洞里养蜂的人，我将去那里，安静地度过我的一生。”

    云很平静，两眼空洞而遥远，像在说着别人的事。

    “云，我也会终身不嫁的，我会好好活着，你也要好好活着，等我把我父母养老归山了，我会去找你的，这就算是我们的百年之约吧。”霞突然兴奋地神往起来。

    “好，百年之约。”云紧紧握着霞的双手看着霞的眼睛坚定地说。

    他们手挽着手像一对走向神圣婚姻殿堂的新人缓缓向门外走去。

    尾声

    我是在温州一次朋友的聚会上认识云的，云当时出场的身份是一位大老板的司机兼保镖。

    在喝酒的时候，我同桌的朋友们无意间谈论起了关于女人的话题，只见他刚刚还豪兴十足的神情陡然暗淡下来。他提着酒瓶，哀叹了一声，说：“提起我的最爱，我又要多醉一次了。”于是他边喝着啤酒，边给我们讲了关于他和霞的那个九十九个对不起的动人爱情故事。

    一箱啤酒喝完了，桌上堆满了酒瓶，云的说话已有点含混不清。我们一桌的人听了都唏嘘不已，感动不已。他见我们没有什么反应，只见他摇摇晃晃地拿出一个皮夹子，从里面拉出写满了“对不起”的两张纸给我们看。“这就是证据，我没有吹牛，绝不是瞎编的。”他顿了顿，挥着那两张纸，哭着说：“都是九十九个啊，人们说这是缘分哪，代表着天长地久，可是我们为什么却是有缘无分呢？”

    一会儿他站了起来，甩掉了外衣，对同桌的几个人说：“来，你们向我进攻。”有几个胆大的人挥舞着拳头向他砸去，可明明看他摇摇晃晃的，不知怎么倒下的却是我的那几个朋友。

    他呵呵一笑：“怎么样，我没有瞎吹吧。”

    “你不是去山西了吗？怎么又出来了？”有人问道。

    “哎，一言难尽。知道今天来的这个老板吧，就是开飞车撞我的那个女人的老公，我也不很清楚他是干什么的。那次他带了好多人到我门那个山洞旅游，不知怎么就看中了那个山洞，于是就出高价把它买了，我就莫名其妙的成了他的工人。一次他被人追杀，我无意救了他，他也认出了我，于是我就成了他的保镖，有时也兼做司机。”云叹息着。

    “但我绝没有背叛霞。”他又急急的补充了一句。

    “那霞现在呢？”我不解地问。

    “我偷偷回去远远地看过她几次，她带着一个孩子，好像过得很幸福，我不愿再打扰她，惹她伤心。但我们没有结束，我有预感。”云幽幽地说。

    “那是你的孩子吧？”朋友们大笑了起来。

    “不许亵渎她。”云愤怒地挥起了拳头。

    “小卜，你又发酒疯了，上车出发了。”他的老板在喊他。

    云把衣服挂在肩上，好不容易才爬上了小车。汽车呻吟了几声，一溜烟窜出去消失在了夜色里。

    我和朋友都呆呆地盯着那远去的汽车竟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人人都好似经历了一场梦，梦醒了，可心却不愿离开那凄美而又令人回味无穷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