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柝,调人这边来。更令几个少年门下驰报已下道的师傅们,沿东南栅墙排搜。鹰爪王和师兄金刀叟邱铭,从栅墙这一带,往西北排搜下来。往西北奔出没多远来,听得丰余公积仓一带信号声响,声震四野。鹰爪王向邱铭道:“师兄请听,公积仓一带恐怕有动静了。”这师兄弟遂从这里扑奔了那丰余公积仓。往前走了不远,突见从一片密松夹道的小道上“嗖”的蹿出一条黑影,捷如飞鸟,奔了西北栅墙。这师兄弟微一停步,看出此人不是本堡的人,断定是匪徒。两位老侠一塌腰“嗖嗖”的纵跃如飞,蹑着匪人的后踪追赶下来。这里离后面栅墙一带不远,不过三四箭地。这条黑影奔了后栅墙偏西一带,两位老侠知道这匪徒定是想从这一带扯活。双侠脚下加紧,眨眨眼间离这匪徒只有四、五丈远,鹰爪王一声断喝道:“朋友,别走!王道隆这里稍尽地主之谊,朋友你站住吧!”
任凭鹰爪王怎样招呼,只不肯答言,就在鹰爪王发话的工夫,那匪人已经到了栅墙下。金刀叟邱铭见匪徒志在脱身,不肯答话。金刀叟邱铭勃然大怒,一声断喝道:“朋友,你太不懂面子了,再不留步,我可要强留了。”老英雄忿怒之下,往前紧纵身形,施展蜻蜓点水的轻功,这手功夫是一口气三个纵身,只见起落之间,已被追近。就见前面那条黑影施展巧燕穿林“嗖”的腾身蹿上栅墙,只见他身形贴在竹栅上,竟自回头向下招呼道: “堡主,闵某已瞻仰了贵堡的一切,咱们后会有期。”下面的老英雄邱铭喝了声:“朋友,你回来吧!”手一抬“嗖”的一点寒星向上面打去。上面匪徒喝了声:“来的好!”克嚓一声响,竹栅上梢齐折,倏的从上面砸下来。
金刀叟邱铭打出的一只四棱凹面透风镖,被这段折下来的竹栅挡回“呼”的一响落在地上,砸的地面尘沙飞起。金刀叟是连环镖法,头一镖发出,第二镖第三镖跟着“嗖嗖”破空打去。匪徒正是从折断处翻到栅外,面向栅里,一支镖擦着肩头过去,第三支镖是奔下盘,正奔右迎面骨。匪徒双掌把着竹栅折断处,急忙右腿往上一拧。哪料镖的来势劲头,正穿到竹栅的孔内,镖锋被竹竿一碰,往右一摆头,正穿在匪徒右腿肚子侧面。匪徒武功精湛,内力充足“吭”了一声,左臂抱定竹栅,左足也抵住了竹栅,一蜷右足伸手把镖起下来。这时忽见一人用鹤冲天的轻功飞蹿上竹栅,距自己落身处六、七尺远,匪徒为要用手中这支镖伤来人,忽的想起,镖上定有血迹。不欲示弱于人,遂说了声:“闵某拜领厚贶,十二连环坞凭箭换镖,再会吧i”匪徒随即一飘身,轻如落叶,坠栅墙下。
栅墙上面正是鹰爪王,见匪徒一缕黑烟已飞渡护庄河,如飞逃去,鹰爪王知道不易擒他,惟对于匪徒折断竹栅颇有怀疑:若是折—支竹竿还不算什么,这一排竹竿,只—举手之劳,就能折下来,任凭有多么厉害的手法也不易攀断。遂攀援了近前,从断口处一察看。果然不出所料,这断口处全是刃物削的,连上面网铃也是早割断的。当时上面没有灯光,鹰爪王无意中摸到竹栅上一片湿迹。鹰爪王心中一动,指尖沾湿处,就鼻上一嗅,已辨出是血腥,这才略舒胸中恶气。下面金刀叟邱铭向上招呼道:“师弟,匪徒已逃,穷寇莫追!他既不敢跟我弟兄较量,算是知难而退了。”鹰爪王飘身下来,这时梭巡栅墙的庄丁,全飞奔过来,掌着灯光火把,见堡主在这里,齐来伺候。鹰爪王向金刀叟邱铭道:“匪徒不仅知难而退,已着了师兄一镖,总算在绿竹塘没讨了好去。”
说到这就灯光上一照,果然手指上沾了许多血迹,金刀叟邱铭微微一笑,随即将地上的那支镖拣起。这里安置下一队庄丁把守,鹰爪王自己跟邱师兄带着一队庄丁,掌着灯笼火把,沿着栅墙往前盘查。直转到前面,连遇到两队巡查的庄丁,全是从东南转过来,报告堡主,那一带没有什么事故。鹰爪王嘱咐防守各处,毋稍疏忽,这才随着邱师兄往乡公所走来。沿途直到乡公所门前,全是本派的一班门徒,分布把守。赶到了乡公所前,只见公所里是一片黑暗,灯火全熄。才近门首,从房上飞身纵下来两人,口称:“师兄怎么样了?”鹰爪王见下来的正是师弟续命神医万柳堂、副堡主徐道和。鹰爪王忙答道:“匪徒被迫离开本堡,公所中怎样?”
鹰爪王—边问着,已一同走进大门。万柳堂道“这里有这些人防卫,匪徒焉敢再来窥伺?”鹰瓜王见黑影中全伏有防卫的人,所有各房上全有人把守着。徐道和向头道院的房上连连击掌,跟着下来的是司徒谦,和本堡的门徒姜志远。徐道和吩咐通知众位师傅,回厅房歇息,只令本门四门徒在公所一带梭巡把守,跟着传话庄丁把各处灯火依然掌起,一同来到厅房。只见厅房中先有两人,正是老镖头双掌镇关西辛维邦,和中州剑客钟岩正谈着这事。鹰爪王走进厅房,中州剑客站起,向金刀叟邱铭暨鹰瓜王道:“师兄回来了,匪徒留有一纸柬帖,来踪明白告诉我们,只要他离开清风堡,我们相见有日,正不必非捉拿他不可了。”
双掌镇关西辛老镖头此时寒着面色,神情很是冷淡。容中州剑客说完,突然说道:“王老师,我与万堡主是道义之交,与王老师不过慕名的朋友,此次贸然到贵堡造访,实觉造次。我这种狂放不羁;不自检点,热心太过,不是深知我的,极容易惹人猜疑,可是我辛维邦在江湖道上三十余年,只有知道我作事戆直,行为上有些任性,倒还没有说我狡诈机智的。我要看什么不合堡规,触犯贵派禁条的,务求看在江湖道的义气上,明白赐教,我辛维邦承情不尽。若是事事不肯明言,叫我不自觉中招了物议,那就跟我辛维邦不是朋友是冤家了。”
鹰爪王和师兄邱铭全是愕然不知所答,可是副堡主徐道和不由脸上一红,立刻回转头来,向屋中间看。鹰爪王和双掌镇关西辛维邦虽是初交,可是江湖道上彼此闻名已久。鹰爪王更因既为师弟万柳堂之友,师弟行止谨严,侠肝义胆,天生的明敏多智,饱经忧患,绝不会交结稍差的朋友。并且两个时辰前,老镣头尚怀着慷慨自助,以身许友,这时说出这种负气小家气的话来,必有原因。向面前这几人的面上一扫,见万师弟也似带着惶惑不解的神色,遂满脸陪笑道:“辛老英雄请坐,请坐。”鹰爪王拱手让坐,又请师兄弟们落坐,含笑向辛老镖头笑道:“老镖头说哪里来?你我弟兄虽是初会,可是彼此神交已久。我王道隆久仰老镖头侠肝义胆,威名远震,今蒙老镖头不弃,驾临敝堡,慷慨相助,我王道隆感激不遑,焉能稍存猜忌,辜负朋友的热诚。小弟忝掌淮阳派门户,要是对朋友稍有疏慢,那就枉在江湖上立足了。老镖头既是冲着小弟与万师弟来的,本堡中如有简慢之处,还望老镖头多多担待。”辛老镖头不置可否,由万柳堂陪同至后面歇息。
鹰爪王深信辛老镖头绝不会作出这种卖友通敌的事,这其中恐怕有误会的情形,可是内中就有说是人心难测,谁也保不定谁怎样。老镖头虽是行为方正,颇具侠肝义胆,可是在镖行混了一辈子,眼皮子最宽不过,何况镖行历来就跟绿林道是离不开,就许跟这凤尾帮有什么渊源。况且辛老镖头又明说出和凤尾帮主天南逸叟武维扬是同门师兄弟,就难免存一分暗中维护之意。
这时众说纷纭,鹰爪王容众人把话说完,这才正色道;“众位师兄同门,我有两句不合时宜的话说出来,是与不是,请大家自管裁议。我想我们寄身武林,交游自广,不用说是干镖行的,就是我们戳竿子立场子的,何尝限定了不交哪一道的朋友。双掌镇关西辛老镖头维邦,三十余年闯荡江湖,绝非徒盗虚声可比,江湖道上实在‘万儿’够正的。并且老镖头这几年已然洗手不干,退隐家园,为了我们这场事不远千里,跋涉江湖,一本侠义道的立身处世之道,替我们帮忙,我们凡是淮阳派门下应当如何感激。不论老镖头行止上有什么不检点的地方,我们也不能稍存猜忌,致寒朋友的心。何况凡事全有个理性在,遇事我们应该先辨一辨是非。以凤尾帮现在的情形,实非乌合之流,并且已经掳劫我们淮阳派和西岳派两爱徒为质,要挟我王道隆赴十二连环坞践约。究其实不过是要把淮阳派扳倒了,叫他们凤尾帮独霸江湖,无人再作凤尾帮的对手。按所派来的全是江湖路上魁首,很无须再用人到我清风堡卧底。再说人死留名,豹死留皮,老镖头无论如何,绝不会蹚这种混水。”
说到这向徐道和道:“师弟千万要嘱咐守公积仓的甘忠、甘孝,不准再放什么风言风语。咱不要管人家有什么可疑不可疑的事,我们只把作主人的脚步站住了,别落个对不过朋友才好。师弟,我们遇事总要有涵养,莫说这种事还是绝对不致于,即或真有什么不能立刻判断的事情,我们也要慎重从事。”
killertt(醉卧杏林) oc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