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珊瑚把玉箫凑在唇边,鼓气一吹,箫声几个转折,越吹越高,清峻之极!金独异道:“哈,你还有闲心吹箫。”忽然脚底一阵震动,山上响起轰轰之声,应修阳大叫:“不好,雪崩!”霎时间磨盘大的山石,和冰雪杂在一道,滚滚而下,原来明月峡两边山峰的积雪,正在这春暖花开的时候,解冻雪融,每年解冻之时,山口都要被山上倒塌下来的山泥石块所封。
慕容冲等三人武功卓绝,在满山雪块飞滚之中,腾身跃下山谷,耳际轰轰之声,震耳欲聋,尘砂弥漫中只见铁珊瑚拚命飞奔,慕容冲大叫一声:“那里走!”双臂一振,从地掠起,凌空扑下,铁珊瑚再把短箭吹出,慕容冲已有防备,横空一掌,把短箭打落,左手往下一扑一抓,抓着了铁珊瑚颈项,铁珊瑚顿时半身木,动弹不得,叫道:“练姐姐快来!”慕容冲笑道:“我就是要等你的练姐姐!”雪崩之声惭止,慕容冲回头一看,山口已被山泥岩石堵塞,非有绝顶轻功,不能从峭壁那边爬下来,除了金独异和应修阳已进入山谷外,其他卫士都被阻隔在山口之外。
慕容冲挟起了铁珊瑚,愁道:“弟兄们都被搁在外面,若然玉罗刹带女兵杀下,咱们可是寡不敌众!”应修阳道:“既然擒了这个丫头,不如先回去吧。玉罗刹这女魔头自恃武功,胆大包天,她结义的姐妹在咱们手中,她一定会舍命来救。那时咱们反客为主,以逸代劳,更占便宜。”慕容冲道:“好,那么咱们快爬山走吧。”三人攀登峭壁,慕容冲武功卓绝,轻功虽然不及玉罗刹佳妙,亦自不凡,挟着铁珊瑚攀登峭壁,仍然如履平地。应修阳武功稍逊,但空手攀援,也能亦步亦趋。只是苦了金独异,他武功虽高,脚踝所中的创伤尚未完全平复,在平地行走,尚没什么,跳跃攀援却是不便,走几步,歇一歇,慕容冲甚不耐烦,对应修阳道:“你扶他一把吧。”应修阳的轻功仅能自顾,心中很不愿意,无奈这是慕容冲的命令,只能硬着头皮,回头去扶。慕容冲歇脚等候,胁下挟着的铁珊瑚忽然尖叫一声,慕容冲喝道:“你找死么?”抬头一看,忽见山峰上有一条人影,疾苦星丸,飞跃而下,金独异惊道:“是玉罗刹来了!”慕容冲点了铁珊瑚穴道,放在一边,凝神待敌,只见山峰上不是一条人影而是两条人影,先头的一人在另一边,并不下来,而是疾掠过一个个的峰头,向明月峡那边主峰奔去,这人看来似是女人,另一条跃下来的人影在危岩怪石之间隐现,面形虽然还未瞧得十分清楚,但却显然不似女人。
再说玉罗刹和卓一航走到山头眺望,忽听得山风中送来的闷雷之声,玉罗刹叫道:“前山雪崩啦!珊瑚妹子一定被阻在外面了!”正想下山,忽见对面山头,一条人影飞奔而来,定睛一看,却是红花鬼母。卓一航道:“红花鬼母再来,必是受人蛊惑,练姐姐,你可得当心。”玉罗刹道:“你在这里候她,我回山寨一转便来。”反身奔回山寨,卓一航独立山头,转眼之间,红花鬼母已是声到人到。
原来红花鬼母黎明时分离开了明月峡后,对玉罗刹的话将信将疑,一忽儿想道:我那贼汉子屡劝不改,做出坏事来亦未可料:一忽儿想道:不会呀不会,他偷溜出来,没有几天,而且第二天我便跟踪追他,他那能腾出时间和慕容冲他们商量作恶。殊不知金独异这次逃出,乃是暗中和应修阳他们定谋,趁着红花鬼母访友之时,偷偷溜出来的,他们是早有接应的了。,红花鬼母猜疑不定,心道:玉罗刹既说他到过清虚观,我且到清虚观问问。红花鬼母不知白石道人便在清虚观中,见面之下,几乎惹出一场大打。在双方骂战中,红花鬼母已探得自己的丈夫确实到过清虚观,但也确实是被玉罗刹所刺伤。白石道人骂道:“谁有空给你管汉子,跑到这里来找汉子,真是天大的笑话!要找汉子你向玉罗刹要去,哼,哼!玉罗刹的宝剑可不留情,你的汉子已遭了那女魔头的毒手啦!你找她,她也未必还得一个活的给你!”白石道人挫败之余,虽然观中弟子众多,心中对红花鬼母,却是内怯,所以故意用话挑拨,实行移祸江东之策。
红花鬼母救夫心切,无心与武当派再斗,闻言奔出道观,走出道观门口才触起一事,回头问道:“那个什么岳呜珂呢?”白石道人面色一沉,道:“谁与你管这么多闲事,不知道!”武当的弟子砰然把大门关了。红花鬼母好不生气,本待再跳入观中,可是回心一想:丈夫的生死未明,既知他是被玉罗刹所伤,何必还在这里和白石这纠缠。
红花鬼母急急下山,又到城中卫所找慕容冲,其时抢粮的饥民已散,那些受伤的卫士已被抬回卫所,红花鬼母一到,便听得凄惨呼号之声,先自心惊肉跳,人去一看,只见受伤的十居八九,都是穴道关节之处,被剑刺伤,这分明是玉罗刹的手法了!红花鬼母不见慕容冲,也不见应修阳,便问留在卫所中的卫士,那些卫士早得了应修阳的指教,答道:“慕容总管和应都头去救金老爹啦!你老人家到明月峡去吧。”红花鬼母道:“为什么要到明月峡?”留守的卫士道:“咦,你老人家还不知道吗?金老前辈被玉罗刹刺伤,生擒去啦?”红花鬼母道:“那个什么岳呜珂呢?哎,还有,熊经略是否被朝廷杀了?”卫士道:“岳鸣珂?嗯,是有那么一个岳呜珂!鄙是这样的无名小卒,你老人家怎么会知道的呀?他趁着统帅被朝廷处死,偷了应该没入国库的东西,朝廷要追赃哩。不过,我们可不是专为追捕他来的。至于熊廷弼为什么被处死,那,我们就不清楚了。听说是通番卖国的罪名哩。”红花鬼母听完,立刻出城,向明月峡飞奔而去。
将近明月峡时,红花鬼母已遥见追敌卫士,急忙赶上去问,忽听得轰轰然如雷鸣,爆石的雪崩之声,其时金独异和慕容冲已进人第三道山口,红花鬼母刚进第一道山口,闻声知是崩雪封山,拦住落后的卫士一问,那名卫士正是应修阳的徒弟,狡猾不减乃师,答道:“咱们来救金老爹,在路上就和她的女喽兵打起来了。你老人家来好极啦!崩雪封山,我们过不去,你可以攀登山顶,绕过山口到明月峡去。”红花鬼母一听不错,避开正面的雪崩之处,施展上乘轻功,攀上山峰。在她上到峰巅之时,正是慕容冲他们爬上峭壁的时候,峭壁上突出来的岩石和在石隙中伸出的蔓正把慕容冲他们遮着。因此红花鬼母一点不知丈夫便在下面,以致失之交臂。适值此时,忽又见有一条人影,在侧面山峰出现,疾逾流星,飞下幽谷,红花鬼母心道:“这份轻功的确超凡绝俗,看来与玉罗刹乃是伯仲之间。不知竟是那位世外高人来了?”红花鬼母暗数江湖上的各派名家,无人有此本领,因此竟疑不知是那位隐居的前辈高人。红花鬼母若在平时,见此高人,必定会追下去相会。可是此刻她一来是救夫心切,二来又不知此人是敌是友?是敌固然有一番杀,是友也有一场寒暄。明月峡就在面前,红花鬼母那还有闲心在此耽搁。看那黑影飞下幽谷,她也提一口气,在山顶上疾掠轻驰,过了一个个的山峰,直到明月峡山上玉罗刹的大寨。
此时卓一航正在山头眺望,心中惴惴。红花鬼母声到人到,喝道:“玉罗刹呢?”卓一航躬腰问道:“老前辈重来,有何指教?”红花鬼母道:“不干你事,你叫玉罗刹来!”卓一航道:“老前辈,你稍待一会,她就出来。”红花鬼母见寨门紧闭,道:“哼,你是替她施缓兵之计,老娘可不上你们的当。”红花鬼母以为玉罗刹自知理亏,不敢见她,关上寨门,要偷偷的从山寨后溜下山去。心头急躁,左掌一推把卓一航推开,奔上前去,暗运内家真力,呼的一拐,把寨门打裂,运掌一劈,寨门倒下,女喽兵纷纷逃避。玉罗刹飞奔而出,大怒喝道:“红花鬼母,你敢打崩我的寨门?”刷刷两剑,直刺红花鬼母前心,红花鬼母震拐一挡,玉罗刹已疾如飞鸟般掠过她的头顶,抢上高地,喝道:“来,来,来!咱们再斗三百回合!”红花鬼母反手一扬,喝道:“玉罗刹,你敢骗我,把人还我,要不然今日绝不兴你干休!”玉罗刹明知她必是被人欺弄,但恨她打塌寨门,气在头上,也不详加分辨,冷笑喝道:“你不替我修好寨门,我认得你,我的剑认不得你,就是你想干休我也绝不兴你干休!”说话之间,手中宝剑已连发了六七个辣招,真是快速之极!
红花鬼母大怒,龙头拐杖横扫直格,呼呼挟风,便在山寨之前与玉罗刹大战起来!
红花鬼母救夫心切,又恨玉罗刹对她无礼,这回竟是拚命杀,拐重如山,玉罗刹在明月峡苦修了三年内功,是感到招架不易。可是玉罗刹轻功卓绝,红花鬼母打得砂石纷飞,却也打不着她!玉罗刹忽而笑道:“哈,三年多来,没有这样痛痛快快打过了!”棋逢对手,精神倍长,把独门剑法使得凌厉无前,剑式展开,天矫如神龙飞舞,击刺撩抹,乍进乍退,倏上倏下,时实时虚,无一招不是暗藏几个变化,无一招不是妙到毫巅。红花鬼母强攻不下,大怒喝道:“好,我与你拚啦!”拐掌兼施,打得越发凶猛,那枝龙头拐杖,劈扫盘打,恰如骇电惊霆,无一招不是奔向玉罗刹要害,左掌更用排山掌力,汤气成风,震歪玉罗刹的剑点,卓一航在旁边看得十分着急,大叫:“有话好说!金老前辈确是不在这里!”两人拚正烈,那肯收手,连分神说话都不愿意,双方以攻对攻,不到半个时辰,已拚了三百多招了!
这番激战与前次在秘魔崖之战,又不相同。上次有白石道人与铁飞龙先挡两阵,耗了红花鬼母体力,又有岳鸣珂的手套护着,才让玉罗刹捡了便宜,这回却是双方都用本力拚,玉罗刹剑招虽狠,轻功虽妙,内家真力不如对方,拚一久,惭觉呼吸紧促,处在下风。
卓一航焦急无计,要插手也插不进去,蓦听得红花鬼母喝道:“着!”龙头拐杖往上一抽,顺势反展,疾如闪电,把玉罗刹的宝剑压在下面,左掌反手一扫,掴向玉罗刹面门!女喽兵惊呼中忽听得玉罗刹一声娇笑:“不见得!”也不知她使个什么身法,在间不容发之际,居然从红花鬼母杖底钻出,反手一剑,以牙还牙,剑尖又指到红花鬼母心窝。原来玉罗刹自秘魔崖一战之后,把红花鬼母认为平生劲敌,苦心积虑要破她的杖法,虽因内家真力不如对方,破她不了,但对她的杖法路道已经摸熟,临危之际,仗着轻功卓绝,在她两招相接之际,骤然逃出!
红花鬼母满以为这一下玉罗刹绝难逃避,那料仍然给她逃脱,不觉起了爱才之心,想道:“这女娃子年纪轻轻,能练到这般本领,也真不容易!要她不曾把我那贼汉子杀害,我还可铙她。”拐杖一汤,把玉罗刹的宝剑汤开,双方缓了一缓,红花鬼母喝道:“我那贼汉子是死是活?你说不说?”玉罗刹笑道:“他是死是活。我怎知道?”红花鬼母气往上冲,道:“不是你把他刺伤了么?你怎么不知道?”玉罗刹道:“不错,是我把他刺伤了,他给我刺伤之时,当然还是活着,现在是死是活,我就不知道了?”
红花鬼母心头一疼,以为丈夫是被玉罗刹擒了,伤重将死,所以玉罗刹如此说法。大叫道:“你与我到寨里去看,若他未死,赶快施救,若然死了,哼,那可得要你的命抵偿。”玉罗刹冷笑道:“你有本事就自己进去!”横剑当胸,蓄势待发。卓一航又急叫道:“金老前辈确是不在这儿!”红花鬼母目喝道:“在那里?”卓一航道:“他昨晚中了一剑,滚下山坡,想是回到城中找慕容冲去了。”红花鬼母道:“胡说,慕容冲就在外面山谷,现在被雪崩所阻,等下便到,他若回到城中,慕容冲怎会还到这里救他?”玉罗刹心中一震,心道:“我图自己痛快,与她打架玩耍,不料慕容冲他们杀来,怕珊瑚妹妹被他们追到,珊瑚妹妹可不是他们对手。”急道:“既然如此,那么马上找慕容冲对质,岂不是省事得多!”红花鬼母冷笑道:“救人如救火,他给你的剑刺伤穴道要害,我那有闲功夫和你去找慕容冲!”玉罗刹怡哈一笑,道:“谁说我刺伤他的穴道要害了?你的汉子武功也非平庸之辈,老实说,我是想刺他的穴道要害的,可是他闪得倒快,大约是给剑尖刺伤脚踝,你急什么?”红花鬼母道:“你话当真?他确是不在这里了哼,玉罗刹你可别骗人啦,今朝我问你时,你为什么不提他受伤之事?”玉罗刹哈哈笑道:“这点小事,也值得提?我问你,你失招丢丑之事,可愿随便提么?”红花鬼母道:“什么?我几时失招丢丑了了你是提上次秘魔崖之事么?那次你们是车轮战,不能算数!”玉罗刹笑道:“我是打个比方,你的汉子,目前武功已远不如我,我还刺不中他穴道要害,不是失招丢丑么?提起来我都不好意思。”红花鬼母又好气又好笑,心道:“哼,你居然如此自负!”但这么一说她倒相信了。道:“好,那么咱们马上去看!”
不料玉罗刹却冷冷说道:“不成!”红花鬼母诧道:“不是你自己说要找慕容冲对质的么?”玉罗刹道:“不错二但你打塌我的寨门,可得向我赔礼,至于重修之事,那我可让你见了慕容冲对质之后再说。”红花鬼母气往上冲,拐杖一顿,道:“玉罗刹,你对我如此戏侮?”玉罗刹道:“我是一寨之主,打塌我的寨门,就等如推翻皇帝的龙床,撕碎镖局的镖旗,你懂不懂江湖规矩了赶快赔礼,咱们好去找人。”红花鬼母一怔,江湖上的规矩确是如此。可是事未分明,丈夫在不在她的寨中尚未可知,怎拉得下这个面子,向她低头赔礼十慈道:“你要我赔礼么了行“你再来斗斗我这枝拐杖,我的拐杖若然低头,我也向你低头。”卓一航大急,颇怪玉罗刹节外生枝,那料玉罗刹强项之桓,冷笑道:“那么咱们就再斗三百招!一航,你到前山去看看珊瑚妹是不是回来了?”
红花鬼母大怒,拐杖一挥,一招“平沙落雁”扫腰击腿。玉罗刹叫道:“来得好!”霍地晃身上跳,龙头拐杖在她脚下一掠而过。玉罗刹身子悬空,招数却丝毫不缓,一招“白虹贯日”凌空下击,红花鬼母横杖一挡,呼的一声,剑拐相交,玉罗刹整个身子反弹起来,趁势斜掠出数丈之外。忽听得阵阵箫声,隐隐传来,音细而清,俨若游丝袅空,若断若续,似从天外传来,又似云间试下,玉罗刹面色倏变,红花鬼母一拐打来,玉罗刹一闪闪开,叫道:“好,赔礼之事,也可让你兴慕容冲对质之后再说。”红花鬼母道:“我是任你戏耍的吗?”举拐欲击,箫声清越,红花鬼母也听到了,q;觉那箫声中似合着无限哀怨,又似非常激愤,红花鬼母心头一震,不觉问道:“谁人在此吹箫?”玉罗刹道:“铁飞龙的女儿铁珊瑚,雪崩封山,她想必是被困住了。”卓一航道:“若是金老前辈受伤不重,想必也会与慕容冲同来,哎呀,不好!”他是想到铁珊瑚如被困住,如何脱得慕容冲他们的魔掌。红花鬼母心头一震,心中也叫了一声:“哎呀,不好!”暗道:我满心以为那贼汉子在玉罗刹这儿,完全没想到他会和慕容冲同来,若然他真的来了,剑伤新创,怎逃得了雪崩之灾?忽而又想到:若然他真的来了,哎哎,那不是玉罗刹所言非假,他一出家门便又干坏事了?呀!那我怎样向玉罗刹交代?亲手废了他,还是任由玉罗刹凌辱?哼哼,不行,到底是几十年夫妻!哎呀,不行,包庇他也不行,那岂不永让武林笑话?
红花鬼母思潮起伏不定,玉罗刹听了铁珊瑚的箫声,心急如焚,暗中责骂自己,不应与红花鬼母纠缠,晃剑试身,叫道:“你不去我也去了!你有厚脸皮,就在这里欺负我的女兵吧!”红花鬼母道:“旺,事情非到水落石出,你飞到天边,我也跟你!”拐杖点地,身形疾起,紧跟在玉罗刹后面。其间只苦了个卓一航,运用了全身本领,仍是落后数十丈之遥。
再说岳鸣珂昨晚逃出清虚观后,就伏在山林之中,到了四更时份,林中脚步声大作,见慕容冲他们一大堆人都走下山,每人背着一名受伤的同伴。岳呜珂心道:咦,白石道人居然还不错哩,慕容冲他们吃了武当派的大亏了。他不知玉罗刹已经来过又去了,因下山的方向不同,所以没有看见。
岳呜珂连日奔波,又在激战之后,精神困倦,见慕容冲他们走远,松了口气,心道:我且稍睡片时,待天明之后,再去向白石道人请罪,并与卓兄最后道别。也不知睡了多少时候,忽被声音惊醒,岳鸣珂躺在两块岩石之间,从石隙中望出,只见一个相貌奇丑的老女人,安边插着一朵大红花,口中喃喃有声,纵步如飞,向城中的方向奔去。
岳鸣珂凛然一惊:莫非此人就是红花鬼母,看她轻功超妙,不在自己之下,倏眼不见。岳鸣珂跳了出来,整了衣冠,再上山去叩清虚观的大门。
白石道人给玉罗刹与红花鬼母先后一闹,正自气恼非常,不料红花鬼母刚走,岳鸣珂又来,白石道人一见,怒从心起,岳鸣珂依谒前辈之礼,对白石道人抱拳作揖,问道:“卓兄无恙么?”白石道人怒道:“你们不是和玉罗刹那妖女在一起吗?”岳鸣珂道.入什么?”白石道:“你还作什么假惺惺,玉罗刹把我们的掌门人掳去啦!”岳呜珂奇道:“真的了有这样的事?那么玉罗刹也在广元了?”白石道人越发生气,骂道:“岳呜珂,你这小辈真是胆大妄为,你陷害我们的武当派与官家作对还不算,又勾结玉罗刹戏侮我们!”掌门人被俘,那是一派的奇耻大厚,所以白石道人悻悻然见于辞色。岳鸣珂恭腰答道:“昨晚之事,小辈该向你陪罪。只是与玉罗刹勾结之事,那却是前辈误会了!”白石道人嗖的一声拔出长剑,喝道:“就凭昨晚之事,你便该吃我一剑!这样大事,岂是陪罪得了!”白石道人的连环夺命剑法迅捷之极,说话之间,连进数招,岳呜珂迫得拔剑一挡,当的一声,将白石道人的长剑震开,白石道人叫道:“众弟子还不速上!”岳鸣珂虚晃一剑,跳出大门,如飞而去!白石道人追之不及,好自己生气!
岳呜珂自熊廷弼死后,本已心灰意冷,几次三番想削发为僧,归隐天山。只因心头上还有一个铁珊瑚,委决不下。自那次玉罗刹鲁莽提婚,岳鸣珂措词不当,被铁飞龙父女听到,铁珊瑚一气而走之后。岳呜珂深自引责,内疚之极,立誓要找到铁珊瑚向她陪一句罪,这才心安。因戎马匆匆,此愿无由实现。而今听得玉罗刹昨晚出现,想道:玉罗刹既在此地,她必能知铁珊瑚下落。她虽兴我不和,我也要找她问去。于是岳鸣珂下山探问,玉罗刹在明月峡,广元的居民十九知道,岳鸣珂问明了去明月峡的路,便立刻动身。其时红花鬼母也正从城中卫所出来,向明月峡前去。岳鸣珂,与红花鬼母一先一后,两人都不知道。
岳呜珂将近明月峡时,也遥见谷底追敌的卫士,并见山坡上有逃避的女喽兵,大为惊奇,截着一个女喽兵询问,女喽兵见他不是卫士,问他是谁。岳呜珂道:“我是你们练寨主的朋友。”女喽兵适才见他登山时迅逾猿猴,料是武林中的高手,喜道:“那么你快去救我们的铁寨主吧!她被鹰犬所追,正进入那边山口。”岳鸣珂跳起来道:“谁?”女喽兵道:“你不认得我们的铁寨主吗?她是西北铁老英雄的女儿,小名叫珊瑚。”话未说完,岳鸣珂已如飞冲去,宛似一团白影,隐现在危岩乱石之间。
岳鸣珂的轻功兴玉罗刹几在伯仲之间,追敌的卫士眼力好的,见山坡上一团东西一掠即过,也不知是鬼是人,更说不到敢上去拦截了。
岳鸣珂奔人第一道山口之时,正是铁珊瑚刚踏入第三道山口,第一次吹箫向玉罗刹报警的时候,那次吹了几声,便被雪崩所阻,玉罗刹没有听见“玉罗刹听到的是第二次箫声”但岳鸣珂却听到了。
岳鸣珂一听箫声,心中狂喜,喃喃语道:“谢天谢地,果然是她!”猛然间山谷里响起巨大的雷鸣声,万峰回应,震耳欲聋,岳呜珂在西北长大,知是雪崩,急向山顶高处跃去,过了一阵,雪崩渐止,岳鸣珂急急跃过几个峰头,遥见第三道山口已被雪封,再极目远眺,前方无人,想道:珊瑚妹妹必然是被困在下面的深谷了,若然敌人在雪崩之前也有窜人,那可不妙!吸一口气,施展绝顶轻功,从山顶上滑走下来,就在此际,红花鬼母在山顶上,离他数丈之地掠过,岳鸣珂听得风声,昂头一瞥,知是红花鬼母,颇为奇怪,心道:她才到清虚观,又来明月峡,奔奔波波,不知却是为何?但岳呜珂救人心切,也懒得去理红花鬼母,手攀葛藤,脚点危岩,片刻之间,滑到山腰,忽听得慕容冲大声喝道:“不许走来!”
岳鸣珂一眼瞧去,只见慕容冲一脸狞笑,胁下挟着的正是他朝思暮想的铁珊瑚,岳鸣珂又惊又怒,长剑倏的出鞘,叫道:“我与你拚了!”慕容冲提起铁珊瑚迎风一晃,笑道:“很好,你进招吧!”岳鸣珂叫道:“你敢伤她一根毫发,今日我与你们三人同丧幽谷!”金独异忽然喊道:“咱们下去说。”原来金独异脚踝刺痛,应修阳扶着他,两人都感吃力。金独异心想,若是不把被雪崩封着的山口掘出路来,要想生出此山,只怕比登天还难。看岳鸣珂如此情急,不如拿铁珊瑚来要挟他,叫他代自己去央求玉罗刹,派女喽兵掘出一条路来。
慕容冲心中另有盘算:岳鸣珂乃是魏忠贤指定所要追捕的人,不但比铁珊瑚重要,比玉罗刹也重要得多!但岳鸣珂武功高强,自己虽不惧他,激战却是难免,即算合三人之力可以将他擒着,但也非一时半刻所能解决,倘苦玉罗刹带兵杀到,那可是逃脱不了。因此他也想拿铁珊瑚来要挟岳鸣珂。
岳呜珂随他们三人下了峡谷,慕容冲冷笑道:“岳鸣珂,你想怎么?”岳鸣珂见铁珊瑚面色惨白,头发散乱,衣裳破碎,心中不由得一阵阵难过,大声叫道:“欺侮女子算什么英雄,你把她放了!”慕容冲冷笑道:“哼,你说得好容易!你要我把她放走,除非你乖乖的随我回京面圣。”岳呜珂瞧了铁珊瑚一眼,慨然说道:“随你人京,未尝不可,不过我要先知道她伤势如何?”
慕容冲拚指一戳,解开铁珊瑚的穴道,铁珊瑚叫道:“大哥,不要随他进京!”慕容冲笑道:“你看她不是好好的?咱们公平交易,我断不会把她弄成残废来骗你入京。”岳鸣珂眼珠一转,心道:熊经略的遗书我已交给了卓一航,心中已是别无牵挂,拚着一死随他入京便了。只是珊瑚妹妹不知有否被他暗算,假如给他用内力震撼心脏,那虽保得一时,十天半月,也会身亡,非得看清楚不可,若然是受了伤,那就得赶快给她救治。铁珊瑚又叫道:“大哥,不要上他的当!”岳呜珂道:“你吸一口气看看,看肋骨是否作痛?”慕容冲叫道:“你岂有此理,我慕容冲岂是暗算妇人孺子之人!”铁珊瑚心念一动,吸了口气,故意说道:“好像有点痛。”慕容冲面色一沉,道:“你诈死!”铁珊瑚道:“你让我吹箫给大哥听听。”岳呜珂道:“对啦,你吹箫试试,我听听你的箫声,便知你有没有受内伤了。”
慕容冲道:“好,吹吧!”叫金独异道:“过来!”将铁珊瑚拉过一边,对金独异道:“你看着她,不要让她弄鬼!”金独异一手按在她肩头琵琶骨上,一手抵着她的后心,金独异的毒砂掌天下无匹,轻功虽因伤削减,掌力还是雄劲异常,双掌按在铁珊瑚要害之处,只要她稍有异动,掌力一发,即算铁珊瑚武功再高十倍,五腕六腑也要给他震裂!
慕容冲放开了铁珊瑚,抢在金独异与岳呜珂之间,盯着岳呜珂防他骤然发难,真可说是防范得十分严密,说道:“好啦,贱丫头,你怎么还不吹呀?”
铁珊瑚心中无限凄酸,把玉箫凑到唇边,轻轻的吹将起来,其声甚细,渐渐越吹越高,箫声先是一片欢悦之音,好像春暖花开之日,和爱侣携手同游,喁喁细语一般。岳呜珂不由得想起昔日和她万里同行,春郊试马的情景,不觉心神如醉。箫声一变,忽如从舂暖花开的时日到了木叶摇落的深秋,有如孤雁哀鸣,寒蝉凄切,岳呜珂想到她在江湖浪汤,孤独可怜,心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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