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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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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啥,操那份心干什么。”学军不耐烦地站起来,指着福生说:“嗯,盖房子,不是咱们也有份力量吗?我大小也是个监工呀。”福生附合道:“照理说这事也应该过个话,可是”老他从外面进来,手里拎着水。福生听见走廊里学生的喊叫就走出去,他在走廊的墙壁上拍了一巴掌又拍了一巴掌。秋季开学时,福生并没有感到特别的高兴。他看着学军紧忙的左右晃动的身影,止不住心里一阵发烦,于是骂道:“这个王八犊子!”

    秋末的落叶象一页发黄的日历,扯去了。冬天渐渐地走近,在瑟瑟的风中,想着夏天的火热,抬眼看时,秋天的背影远远地在天边浮动:“日子过去了!”

    福生盘算着今年的光景一定比往年强。落雪的时候,他仰脸看天上,好象能从飞舞的雪花中悟出点什么。这雪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初冬的雪棉软湿润,空气清清凉凉的,叫他的心里明朗了许多。从秋季开学到现在有两个多月了,天气一天比一天寒冷。福生在心里烦乱,学杂费还没有收齐。老实的,殷实富足的,滑头,赖子,地痞,熟知的不熟知的,为了孩子他们甘愿倾其所有。但总有尾巴,有的的确没有钱,有的并非家徒四壁,一贫如洗,他就是不想交。福生有时怨自己无能,怨自己的软弱,怨自己太过于抹不开情面。但又能怎样呢,其实农民的日子也不好过牙呀!他责怨上边的大大小小的领导们摊下的费用太多,各种有用的没用的书全都塞进学生书包里。他常常自谴自责,因为他知道这里有一点“猫腻”但他们那些校长都是这样的。想到这时,他的心也就安定下来。

    女儿还是不常回家。八月节她给福生带回来一小箱上好的月饼、一箱葡萄。福生嗔怪女儿不该这样浪费,其实他只是嘴上这样说,不是当真的。女儿眯着眼笑,看着福生。

    福生计算着女儿又要回家了吧。

    星期四的下午,福生忙着调试着各班的暧气上的筏门。管钳子拎在手里,随时给各班滴水的地方紧一紧。学军不在,在也只是指手划脚,没有他更舒心,虽然累了点。

    冬天的太阳落得早,二点多时天就显得不那么明亮了。今年的冬天来得快,天气也冷得紧。福生在空旷的走廊里来回走着,冷气侵袭他的毛孔,他打了一个冷战。挑煤,上水,这些锅炉工干的活他都能干,他甚至想不做当校长只去做动体力而不烦心的事。他只想自己管自己。福生在四年级的教室里听到两个女人的说话声,他一阵欢喜,女儿回来了!福生赶紧从屋里探出身子。女儿手里拎东西,看见福生就喊。福生对女儿说:“你先回去,等会我就们就下班了。”女儿急急切切地说:“爸,快点!”她和另外的一个人打地过招呼后,款款地走了。福生回去的不很早,他是都师们走后才回家的,这时太阳刚落在地平线上。他致富时,饭菜已摆上。屋子里暧洋水产的。福生的心里很顺畅,脸色也红润。

    福生他们吃完饭时,女儿说自己出去走走。福生媳妇叮嘱她早些回来,女儿答应一声出门了。福生媳妇和福生说着话:“哎,你说,咱们姑娘都二十好几了,也该找相对象了。”福生笑呵呵地在媳妇的胖脸上抹了一把,媳妇摸过炕上的一把笤帚敲在他的身上,骂道:“又是两盅猫尿灌的,我说正经的呢!”福生喘着长气,说:“你说该订了吧,我说也是,可咱女儿就是不相啊,我也没办法。”福生这样说,心里也为女儿着急,都二十好几的人了。媳妇下到地上,拽过女儿的小挎包打开,嘴时嘟嚷道:“看这里面都有啥。”她拿出里面的小镜子、化妆盒、口红媳妇的胖手翻腾着,从夹层里捏出一个扁长的纸盒放到炕上,端祥着。福生眼尖,看清了,心里一动。他吓媳妇道:“别动,那是咱们姑娘打电脑用的,可好坏了。”媳妇听他这么一说,赶紧把它塞回小包里。福生心里翻腾着,暗想女儿太不成样子;又怪女儿粗心大意,怎么好这样随便,叫他觉察到了还不如叫他蒙在鼓里。福生的媳妇早已做了绝育手术,是不用这玩艺儿的。亏她不识字,又粗心惯了,不去认真地想。

    福生叫媳妇把女儿的小包收好。他看媳妇把女儿的包儿随便地摆放到桌子上,就一辈子地,将包儿放在原来的地方。媳妇呼呼地喘气,喋喋不休地唠叨着前院李家的事,他没有心思去听,他只有想,脑子里轰乱地搅成一团,喉咙也发干。福生问撅着屁股擦炕的媳妇:“你说,咱俩结婚前亲嘴没?”媳妇头也没抬地哼了一声:“美得你!”福生不再说话。媳妇挪过来,用脚蹬了他一下,让他躲开,他就滑下了炕。福生有一打没一打地问她:“咱闺女多大了?”媳妇白了他一眼,重重地回应道:“她不是你闺女?”

    女儿隔一天就走了,临走时没有忘记拿她的小包儿。福生没有多看小包包一眼,她不敢。看女儿娉娉婷婷袅袅娜娜的样子禁不住心里酸涩。他不想让女儿走,但有什么办法呢?福生对女儿说:“爸这几天胸口总闷,你多回来几趟。”女儿看福生真的脸色暗黄,神思萎糜,便心疼地对他说:“爸,我会常回来的,你好好养身体。”说着竟要流出泪来。福生的媳妇在一旁嚷起来:“又不是你爸死了,转啥泪?”

    福生对女儿是百般的想念,还照以前多了几分牵挂,几缕不安。但女儿每次回来都心无顾虑,欢笑有声,他心里多少有了些安慰,想想自己原先所顾虑的委实没有太大的必要。女儿大了,眼时不只是生她养她的这座老村。她的世界很大。女儿有女儿的活法,他福生只有感慨的份儿。

    福生这些日子心境倒是好了许多。

    他照例每天去得很早。学校空旷的走廊里响起他的脚步时,工友总是笑呵呵地说:早来了!

    中午的太阳很温和地抚着人的脸,风也不很强烈。今年的冬天很冷,雪下过了一场又一场,没有停歇的时候,天便愈加地冷了。老李正在桌子上写教案。他的背对着门,几个女老师靠着暧气片,他们正议论学军。

    老李没有听见学军轻微的脚步声,还在说着,几个女老师都闭了嘴。学军站在门口瞪眼看老李。其他的人用眼溜着他们。“自个儿的屁股没揩净,尽他妈管别人!什么主任?”老李粗声粗气地说。他是个直性子人,直来直去不会拐弯抹角。学军接口道:“哎,老李,你说谁呢?”老李转过头,看看学军涨成猪肝一样的脸,硬梆梆地回应道:“说你呢,咋的?”两个人争吵起来。

    福生在锅炉房和工友闲唠,听见这边的吵嚷声,忙过来。吵吧,他想。他心里郁积着气恨。福生进到办公室里,劝着争吵的双方。天色已不十分明亮了,争吵的双方都显得很累。学军坐在那里喘着粗气。福生心里烦乱,看看老李又看看学军,不断地说着相同意思的话。老李对福生说:“你校长看怎能么办就怎么,向上报也行,就说我不服从领导。”福生不迭声地兵道:“这点小事,什么上报不上报的,都要是自个儿家的人儿。”老李抬腕看看表,对福生说:“你们是领不导我,我先走了。”老李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学军回过神来,他把钥匙摘下放到桌子上。“你说,一个教员也挤兑我,我还是小什么主任?你好啊,刀切豆腐八面见光!”学军愤愤地说。福生把笑扯出来,看看学军说:“你别太往心里去,老李是个直性子。回头我再跟他解释解释。”学军站起来,把钥匙弹到他的面前,说:“不往心里去?直性子,我不怕,我就怕弯肠子钩人。库我不管了,你请高明吧,明儿我还教我的课,当我的班主任。”福生把钥匙拈在手里,递向学军。学军没瞅,戴上帽子出去了。福生心里骂:狗养的!他把钥匙挂墙上的一个小钉上,看学军走远了,才站起身,想了想,也出去

    福生到杂货铺称了点熟食,拿了一瓶酒,顺着道向回走。道上很滑,他摔了一跤。走来时,他咧咧嘴,他看看酒瓶还没有打破。

    学军量终还是取下钥匙别在自己的腰上了,他不再提当班主任的事。老李依旧直来直去地说话,口无遮拦;学军照和老李闲扯,仿佛没有发生什么似的。

    福生这几天看媳妇正在为她自己的老母亲和弟媳闹矛盾心烦,他也懒得去问她。他自己一个人乱七八糟地想,却什么也想不出。一切都有来由,唯独他福生找不出做事的根据。

    星期五,福生叫老师们早早地回去了。媳妇回了娘家,一个人清静免了别人的烦扰。家里没有什么吃的,他又不愿做,就到前面的杂货铺买了糕点。回来时,看落日正贴着天边滑下去。福生看得疾迷了,他自己问自己,怎么以前没有留心过?

    脚下上一片岗地,向西陡然凹下去。他的眼界开阔无垠,心胸也骤然开朗。落日还有半个脸露在外面,这个世界原来很大啊。苍穹、大地、承接落日的那一脉将衬得很小,他觉得自己如一粒尘芥,微不足道。

    今天晚上他睡得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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