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躺在路中间。翻动的白色衣裙上沾染了血和灰尘。微微卷翘起来。摊开的掌心里是满满一带向日葵种子。狭长。泪水当即喷涌出来。他抱着血泊中的尸体。失声痛哭。阳光剧烈。他的背脊被汗水淋湿。耳朵一阵轰鸣。他突然晕眩起来,当时就听不见了。
一个月以后。他背起行李。开始漫长的旅途。起初他对自己即将展开的旅途,没有丝毫兴趣。说不出丝毫意义。他只是想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他如愿以偿。而且这一走就再没有停下。
她在7月3号死去。他每年今天都画一幅油画送给她。
最近他又要走了。他听见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稚嫩如孩童的声音呼唤他离开。他知道遥的远路途又将铺展在他面前。等着他回归。
这几天,他时常梦见妻子。梦境把他带到那年的7月。流火的季节。妻子穿着丝绸缝制的裙子,笑意昂然地在他背后看他画画。他专心致志。偶尔回过头,可以看见妻子纯美的表情。孩子咚咚咚地蠕动着。他侧耳倾听。笑靥绚烂。
他起身去抚摩妻子的肚皮。孩子在他的手掌里欢快地跳动。妻子始终微笑。然后指着门外对他说,你看,我们的孩子回来了。他顺着妻子手的方向望过去。门口站立着一个大约五岁的孩子。外貌沉着温和。他拉着男人的手大声叫,爸爸,爸爸声音稚嫩嘹亮。
他一下在从梦中醒来。夜还相当沉。天还没有要亮起来的痕迹。
他大口的喘着气。泪水不设防地坠落。
他知道,他要走了。是到回归旅途的时候了。
他打着灯拿了一幅画就走出了屋子。
小镇的教堂旁边有一条奔腾的大江。河水湍急,深邃不见底。
他坐在江边。等待天亮。
恍惚中看见妻子站在身旁,手中牵着五岁的孩子。嘴巴一张一合,在向他诉说。
她说,你知道吗?我们一直在等你。
这五年你一直颠沛流离。居无定所。应该找个地方安分下来了。你瘦了好多。
她伸手抚摩男人的脸。手指刚刚触碰到他的双荚,就如同空气般穿越了他的头颅。
他沉默。对她打着哑语。这辈子,我都不会舍弃你和孩子。
妻子微笑不说话。一步一步往大江走去。在河水淹没脚踝的时候,她突然转身对他嫣然一笑。转眼就消失不见。
风呼呼地掠过耳稍。遥远的天际已渗透出丝丝光亮。
他好象听见那年妻子灿烂笑容。清脆响亮。如花盛开。他开口叫了尝试着一声妻子的名字。在微弱光线里,声音铿锵有力,音色准确无误。
他死去的听觉以及语言能力竟不知不觉死灰复燃了。
他高兴的手舞足蹈起来。在河水涌动的江边。油画颓然掉落在滚滚的河水中,打着漂。顺流而下。
天空清透宽阔。他突然听见孩子急促的呼唤声。他顺着声音识别方向。大步大步走进了深渊。
第二天,有人发现画油画的男人死在了江边。他的那间屋子被大火烧焦,在空气中扬起阵阵尘埃。飘扬飞散。已失火多时。
而男人的尸体好似腐烂了多天。早已不成人形。
有心人还能发现尸体的嘴角荡漾着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甜美而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