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一直带到了东方酒店,她第一次遇上木村时手里拿着一本书。木村问她路,她用极困难的方式与他交流,然后木村离开,她继续看书。王家卫没告诉我们她与木村是怎么相恋的,后来的镜头就成了周慕云偷窥到她穿着黑色平跟鞋的小腿,还有微微曲卷的短发,一脸无聊地念着星碎的日文单词。于是周慕云一眼望穿她的被动与倔强,在开往2046年的列车上将她变作一个反应迟钝的机器人,开心时要过好几天才笑得出来,悲伤时也得好久以后才落下眼泪,亲吻她她没有反应,只会睁大空洞的眼睛。
其实这女子骨子里的痴情是无人能及的,她几乎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在争取爱情的自由,却不肯像妹妹一样离家出走。她用征服663一样细腻绵长的坚持得到了最后胜利。可能是谁都不忍心敲碎她的梦,因此她变成了2046中唯一幸福的女人。
梦中人,一分钟抱紧,接十分钟的吻
独孤求败的孤独
她喜欢掩饰,以为那样便不会受伤。所以她将自己一分为二,天真地以为只要那样做,就算一个被割碎了心,另一个至少还是强悍的。于是她选择身体内的慕容嫣爱上黄药师,却选择慕容燕来痛恨他。两股截然相反的情绪纠缠着她的灵魂,令她崩溃。一个无聊的玩笑令她有了长久的等待,结果那个迷人的男子没有来,她那时仰天长啸仿佛要将心肝扯碎。始终她都是个可怜的女人,将自己叫作“独孤求败”却不知在别人眼里她早就已经败了。如磐石般坚硬的自尊伴着那女人渡过一生,上天到底还是不公平的,才让她刚刚沾染到爱情的光辉就迫切地将它熄灭,令她后半辈子都只能对着水中的倒影。
然而关于她的另一次被弃是在二十世纪,那时她无法用一人分饰两角的方式逃避现实了,所以选择了雨衣、墨镜和头套。金色的发套配着她风华渐逝的面孔,看上去有些狰狞。她做着最危险的营生,用紧张和仓促应付生活,直到有一次犯了很致命的错误才突然觉得很累。当她发现所有的努力都无法挽回时,她放弃了,选择在一家酒吧里消遣,在那里,她遇上一个失恋的警察223,毒犯和警察在一种奇妙的温馨气氛中产生感情,这个时候也许她最需要的就是像223这样没有负担又很寂寞的男人,以及一间舒服的房间,让她可以安安心心地睡觉。
睡醒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杀了在情欲上背叛他又想致她于死地的那个老外。金色的发套扯下,她一头黑色的长发随风扬起,从今以后,她又是另一种身份了。也许在她轻快又急切地向着另一个方向前行时,会依稀想起慕容燕的果断与疯狂,还有慕容嫣等待恋人的痴迷。
愤青女人的情情切切
村姑也会有如此愤青的,她清楚自己的力量无法为弟弟报仇,所以选择买凶杀人。于是带着一篮鸡蛋、一只驴来到西毒门前,得到的答案是:“卖这些东西还不如卖你!”居然也有这样的女人,天天受着风沙的吹打却依然站在他门前,她总是相信会遇到一个人帮她完成心愿。第一次她遇上了等待桃花的盲武士,结果那男人却将她当作另一个女人而强吻了她,她的眼泪在他脸上流淌。她哭泣着抓了一把沙子向他背后扔去,然后捡起滚落的鸡蛋继续等待。
终于有个叫洪七的男人与她一样愤青,他急切地想走出沙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于是用一个鸡蛋的代价为村姑完成心愿,为此还丢了一根手指。我相信那并不是出于所谓的爱情,也许是武侠传说中的义气在“作祟”令人们的价值观变得有些奇怪。
这种愤青情结一直延续到了很久很久以后,她在电话里就被一个男人甩了,然后变得有些神经质,并决定不再相信男人。那时她遇上了阿武,一个不说话的男生。沉默令她安心,至少她不怕再听到被拒绝的声音。可能受了爱情重伤后的女人都会有些歇斯底里,她也不例外。在经历过沙漠上的荒凉之后,她依然是很饥渴的,所以寂寞时就大叫,无聊时就麻木地望着窗外人来人往,可是始终看不到一直在身边的阿武。没错,一直在身边的东西往往是最容易被忽略的,最后她离开阿武时,也完全无视他在她旁边痛苦地打滚。这个女愤青的执迷不悟够可笑,也够残酷。
白玲比烟花寂寞
她只是个操皮肉生涯的交际花,喜欢在跟她的恩客讲电话时大声笑,她甚至不晓得爱情是什么玩意。直到遇上隔壁已变成花花公子的周慕云,他用一双丝袜就将她的心轻轻拴住。同样的烟花女子自古以来都为同样的阿飞着迷,她玩着十块钱的游戏,以为周慕云能明白她的心意,到最后却不得不充满刻毒地说一句:“这一次算我嫖你!”她知道自己庸俗,无论什么东西都喜欢用金钱去衡量,还有种泼辣的倔强。她和咪咪一样认为只要满腔爱火熊熊燃烧就能融化男人的心,可是到最后她自己都差点被烧成灰了,周慕云依旧与她有冰山般的距离。他(她)们之间就如隔了一层透明的墙,看似亲密,却触不到对方。
白玲的寂寞是深到骨髓里的那种,越是内里孤绝,外在就越是放荡不羁。一旦爱了就勇往直前,明明被人抛弃也死不肯承认。寂寞的女人大抵如此,尽管没有咪咪这样的悲惨命运,却逃不脱那被隔离的痛苦。咪咪也好,白玲也罢,还有手中的华小姐,王家卫用单一的手法描述了一群相似的女人,风尘盖住了她们稚嫩的灵魂,给了她们一具极漂亮的皮囊,却没有给她们同样漂亮的人生。
尾声:水银灯打开,一抹眩目的亮色散落在她们肩头,相同的镜头,不同的侧脸,相同的胭脂,不同的艳光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