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灰意冷下索性继续纳妾。可是新人再多,也抵不过旧人一笑。我不允许她们为我生下一儿半女,就是想叫三娘知道,我所有的一切都是留给她和我的孩子的。
前不久,我知道自己身染恶疾,便和众多侍妾商量要接你回来。竟遭她们一致反对。我第一次这么固执地去做一个决定,我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准备去接三娘和你,谁知道竟接到了一封莫名其妙的战书。
父亲说到这里已经泪流满面,他说,小刀,我违背了誓言应当受到惩罚。可其他的人是无辜的,你要答应我,一定不能放过刺客。
我点头答应。父亲脸上才多了丝欢笑,小刀,你可以不叫我父亲,可以恨我,可我所有的财富还是要留给你。
我沉默不语,这大把的荣华大把的富贵并不是我想要的。
父亲再是一声叹息,然后便剧烈地咳嗽起来。他的身子一直在颤抖,每颤抖一下就咳一声,每咳一声便有鲜血从他嘴里流出来。我连忙过去扶住他,呼唤下人去请御医。
可一切都太晚了,发亲在我怀里死去。他终于不用再一直叹息了。
他死之前一直重复说,新人再多,也抵不过旧人一笑。
我知道,母亲便是他说的旧人。
[故人]
父亲的葬礼是由散娘一个人操办的。我在房间里等待刺客再度现身。
自始至终我都没叫过他一声父亲,可我知道他是深爱着母亲和我的。等杀掉那个双手沾满血腥的刺客我就赶回去见母亲,告诉她父亲对她的爱。
敲门声响起,是二娘。她端了一碗上好的参茶。她说:小刀,现在只剩下我和你相依为命了。刺客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来,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别累垮了。我特意吩咐下人做了参汤,你吃一点吧。以前是二娘不好,因为一直妒忌你的母亲竟连你也恨了起来,我在这里向你陪不是了。
我赶忙接过二娘手里的碗并扶她坐在椅子上。
二娘说,趁热把汤喝了吧,凉了就不好喝了。
我端起汤一口喝下,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二娘脸上涌现出一丝笑意,她说:小刀,你知道江湖上有一种毒药叫一步倒吗?中了此毒的人走一步的时间内就会倒下。
我脸色一变,你竟对我下毒,你不怕没人保护你吗?
二娘哈哈大笑,杀了你所有的家产就都是我的了。那个刺客远本就是我找来的,事成之后我会带着数不清的财富和他远走高飞。小刀,你别怪我,要怪就怪你母亲好了。她抢走那个男人所有的爱,我守着他的人却得不到他的心,你知道我多难过吗?我那么爱他,我付出了那么多,在他眼里却始终比不上一个负气离开的女人,我甚至连想跟他生个孩子都不被允许。我不甘心,我不要什么都得不到,到头来只是一场空。
那个刺客是谁呢?总不能叫我死了还做个糊涂鬼吧?
二娘忍不住又笑了,告诉你也无妨,他就是
二娘的话并没有说下去便被利刃破空的风声给切断了,我看见白衣刺客的长剑正迅速地划向二娘的喉咙,赶忙跃起,手中刀劈在他的长剑上。
二娘已经被眼前的突变惊呆了,手指指着刺客,说不出话来。我轻轻一笑说,故人来访,不胜荣幸。
刺客的剑微微扬起,并不说话。
我说,空明,不要隐藏了,我认得你的眼睛。
刺客揭掉蒙面的白布,露出光头,果然是空明。二娘这时才回过神来,低声喝问:你竟要杀我?空明一直注视着我,并不理会她。他问:你不是已经中毒了吗?
我趁二娘不注意把汤倒在了袖子里,只要动作快,要瞒过一个不会武功的女人是很容易的事。再说,你的战书来的蹊跷,正好赶上父亲病重的时候,而且你读将军府的地形如此熟悉,来去自如,叫我怎么不怀疑府中有内奸。对最后剩下来的人,我又怎会不防备呢?
好。空明喝道,我一直小看了你,现在让我看看你是否能挡住我的剑吧。
空明的长剑挥出,剑芒如烟花一样爆开,我闭上眼睛,避免给他眩目的剑芒乱了心神。手中刀划出一个优美至极的弧度迎上他的剑。刀剑相交发出清脆的声响。空明的剑雨如千千万万的萤火虫,或似飞蛾扑火般往我飞拥过来,我轻喝一声,手中刀疾伸挑向他的胸膛。相差岁只是电闪般的光阴,却足以在空明的剑刺中我前先伤了他。
空明飞速退去,他的胸口已被刀锋划过,流出鲜血。
众侍卫闻声赶来,我喝令他们守在屋外。我怕人太多空明反而容易趁乱逃走。
空明垂下他的剑轻笑道:痛快呀痛快。师妹有子如此,怎能不叫人欣慰。
我一惊,空明竟是母亲的师兄。
空明眼神里的敌意忽然敛去,声音也变得平和下来,小刀,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仇人]
我还记得那年我才十三岁,师傅回山的时候领着一个小姑娘,他叫我过去对我说,她以后就是你的师妹了,你要好好照顾她。从那以后我们两个人一起习文练武。那段光阴真是叫人怀念啊。
一直到师傅死后我和师妹才下山。我本想等自己闯出一番名号再去找师妹告诉她这些年来我一直喜欢着她。可谁知道造化弄人,师妹在下山不久竟嫁给了威武大将军。我一怒之下连夜赶到将军府想寻他晦气,却被师妹给拦住了。一言不合我们竟动起手来。那时我已是名满天下,可百招之内竟败给了天资惊人的师妹,自取其辱。
可我从不恨师妹,我只是一味怪威武将军横刀夺爱,一心想找机会算计他。我知道他曾对师妹发誓说永不再娶第四人,便在他西征归来的途中假装知错忏悔,邀他去喝酒。因为师妹的原因他并没多提防我便跟我去了。地方是我悬的,我把他灌醉并在最后一碗酒里下了催情药。我先离开,看着他闯入那女子的房间才回去通知侍卫去接他。我如愿以偿,师妹离开了他。
我向师妹表白却还是被拒绝,我知道她的心里始终容不得别人。心灰意冷下出家做了和尚,改叫空明。我每个月的初一都去给师妹讲禅,因为她喜欢听。
可不管我怎么清修心里却始终有跟刺在扎我。那些恨在我身体里生根,越来越浓烈。十八年后我终于忍不住又来找威武将军,我只是想问问他何德何能竟得到师妹的心。谁知道正好遇见二娘。我在刚下山的时候曾和她有一面之缘,她想利用我侵占家产,而我也刚好利用她来报复威武将军,他夺了我爱的人,我不会叫他好受。
空明说到这里歇了一下,我不想让师妹知道这一切,所有要杀二娘和你灭口。小刀,我多年苦修却始终看不破情之一关。我的仇人不是你父亲,而是自己的心。小刀,我希望我死后你帮我保守秘密,不要叫师妹知道我曾做过这么多错事。
空明说到这里手中剑锋一转插进自己胸口。我看见鲜血喷出,在他洁白的衣服上开出大片大片的花朵,心里无比的悲伤。
二娘还在旁边,她看着我,眼睛里布满恐慌。我冲她微笑,你看,这数不清的财富都是你的了。
我大步出门,离家这么久,我也该回去了。
是谁说过,江湖太乱,人心险恶。
[归人]
推门回家的时候母亲正在大厅发呆,月光大片大片的洒进来,洒在母亲干净的衣衫上,我发现她竟在哭。
她见我进门才平静了下神色,问我,怎么样,事情办完了吗?
我点头,轻声问母亲,当初你为什么要离开他呢?你有没想过你和他之间只是一场误会?
母亲回过头来冲我一笑,离开他所有的记忆便属于我一个人了。
我摇摇头,还是不明白。
我转身回自己的房间,出门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什么,回头对母亲说,空明叫我告诉你,他以后不会来给你讲禅了,因为他已经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