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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民工树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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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对对方的极不尊重

    荷叶重车在巷道的中部起了飞

    哐当哐当,荷叶空车又飞进了扒矸机

    终于,矸石出完了,当头传出叫唤声:架棚子喽——抬腿子、梁子进来,背板皮进来。麻子在放肆大喊,仿佛要将他擅长演出的傩戏推向高潮。

    树儿,快去背两根木头进来,打临时支柱,顶板有些来力。树儿疯了一般冲了出去,仿佛野牛找食,他抱起一捆板皮又飞进了当头,这时当头里传来了这样的对话:

    我要你背木头,你怎么抱来一捆板皮?

    木头是什么?我真的不知道,你又说得那样十万火急!

    木头你都不知道是什么?我看木头就是你,你就是木头。

    我就是木头?哦——木头就是树,我们家乡管长在树林里的木材叫树,不叫木头

    我说树儿,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跟我开玩笑,我看你简直就是一头三百斤的野猪,就是一张嘴,一张缺嘴巴嘴

    仿佛是瓦斯爆了炸,树儿伤心至极,他用粗糙的手指抚摸着自己的缺嘴,就是从这张嘴里,猛然,喷出火来:你他妈的——你这臭麻子,你这雪麻子,老子揍扁你

    麻子倒在刚放完炮的煤堆里,煤堆里弥漫着爆药的清香,井巷里弥漫着树木的清香,然而麻子和树儿全都闻不到了,他们在煤堆里越陷越深,拳头接触皮肉的嘭嘭声和心脏撞击胸膛的呼呼声交相辉映,此起彼伏。树儿的恕火是积压了二十多年的恕火,他虽然喷发在井下,但它的根源在乡村、在城市,在十分贫困的乡村和在高度繁华的城市是一样的,树儿的心中始终充满了流浪者的悲苦和扎不下根的心酸。

    麻子挖了三十多年的煤,这天终于尝到了煤的味道,这些煤是树儿用脚一踹一踹的喂到他的嘴里去的。他口腔里被这些脆生生的乌金充塞着,他叫不出声来,他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大喊大叫,只是眼里的泪水放任地流湿了脸颊

    树儿知道自己又象过往一样闯下祸来了,他无法控制在自己骨子里的那股坏脾气,那股在高压态势下的叛逆精神。这些年,东奔西颠,似乎都是源于这些因素。树儿不知道该怎样向柳柳说起,更不知道该怎样向柳柳的父母交待。

    在班前室通往澡堂的过道里,麻子的一番话在树儿听来简直就叫石破天惊:我麻子从不搞别人的鬼,有什么说什么,树儿,今天的事,归我们俩人自己的事,放在心里,各自去琢磨、各自去品味

    树儿感动得有些头昏,赶紧用手扶住墙壁,就在他的眼皮子下,他模糊中看到一行用白粉笔写在红砖墙上的字:巷道成功对穿,杨雪义万岁!

    似乎因为某种无声的传承,树儿的心没过多久就与企业紧紧的粘在了一起。树儿感到这是一个他一直在梦中寻找的地方,他没想到自己能够在现实之中与这样一个地方融合在起。就这样,时光一点点的将树儿的生命推向辉煌,树儿在二十八岁那年,以农民工的身份当上了一个掘进队的队长。

    树儿走马上任的那天,刚好是麻子退休离岗的日子,麻子将自己用了多年的掘进收尺时用的皮尺送给了树儿:好好干,干标准活,不差毫厘麻子的声音有些哽咽,他赶紧扭开头,看矸石山上飞奔的矿车。

    麻子退休后,树儿很少见到他。听说他那唯一的儿子混大了,开了好几个厂,不仅给他买了一套崭新的住房,而且将他接到城里去好好疗养了半年。

    麻子对树儿留下的永久之谜是在一个建井周年纪念日的酒会上解开的。那时麻子已永远的离开了我们。与麻子一天进矿的老乡,潘惠发因为多喝了两杯,他晕晕乎乎,神神叨叨的说起了麻子:那麻子呀,在乡里农村时,是个打架大王,他还参加过县、乡武术比赛呢,就在争夺武术散打第一名时,他被对手打成了“九点半”什么?不懂“九点半”是什么意思“九点半”就是十个手指头,少了半个手指头。

    树儿听到这里,就象是也喝醉了酒,猛然跌坐在椅子上,说不出一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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