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奇怪,妹妹既然来了皇城,不进宫来亲戚之间走动,也不住辟方的驿馆,倒是跑到朋友家里去了,”斯寰平一脸笑呵呵,问话却颇犀利“怎么,与那位朋友很亲近吗?他是男是女,姓啥名谁啊?”
这是在故意刁难她吗?在畅音园两人明明见过面,斯寰平应该已经猜到她去求了阮七公子,也大概猜得到她住在静和庄是为了什么,却还故意这么问。
不过,既然阮七公子安排她与斯寰平见了面,便说明并不怕让斯寰平知道这一切,所以,她亦无须害怕。
“因为有求于人,所以居住在他人庄中,”她照实答道。“表哥若想知道详情,日后双翎再细细告之。”
“好了,你们兄妹俩等会儿再慢慢聊。”沛后插口道:“平儿,这里还有诸多名门千金,今日都是特意进宫陪母后赏花,你与她们也见见吧。”
斯寰平没有再为难雁双翎,移步至众佳丽面前,一一行礼见面,园中气氛霎时变得微妙起来。
沛后对斯寰平道:“今日赏花,众千金还备了些小节目。平儿,你就与母后一同欣赏吧。”
“哦?”斯寰平挑挑眉,侧身看向雁双翎“不知翎妹妹准备的是什么节目?”
雁双翎大方道:“近日在友人庄中习得一些曲子,姨母若不嫌弃,双翎就为诸位献唱一曲吧。”
“妹妹这曲子习了多久?”斯寰平忽然问。
“一个月余。”
斯寰平嗤笑道:“唱曲不比吟歌,一个月余,岂能入人耳?”
沛后连忙斥责道:“平儿,不要这样没礼貌。”
斯寰平道:“孩儿是怕妹妹丢脸,毕竟今日名门闺秀齐聚,大家皆拿出看家的本事,若妹妹弃自己擅长而从生疏之事,被比下去了,可怎么办?”
“我本来也没什么特别擅长之事,”雁双翎依旧微笑回答“在家乡的时候,父皇也只曾夸过我丹青不错。”
“那公主就作画吧!”斯寰平骤然提议“干脆就公主要唱的那支曲子作一幅画来,与大家齐赏,岂不妙哉?”
作画?这个对她来说倒是简单,但要以牡丹亭为题,且当场就得作出一幅画来她环顾四周,见御花园中花团锦簇,忆起平时所习的曲子有段“原来托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那么,双翎就作画吧。”她点头道:“只是大半年没有碰画笔了,若画得不好,还请姨母与表哥见谅。”
得到沛后首肯,太监们端来笔墨纸砚、丹青藤黄,在雁双翎面前铺展开来。
雁双翎思忖片刻,便提起笔来。人人都以为她会精心描绘,花大半天的工夫,谁知道她寥寥数笔便完工了,这倒让人吃了一惊。
“翎儿画的是什么?”沛后好奇道。
“一张仕女图。”雁双翎笑道:“便依方才表哥所提议的,画了牡丹亭中的杜丽娘。”
“仕女图吗?”沛后不觉惊讶“本宫还以为仕女图没两三个时辰不能完事,但看翎儿方才只大致勾勒了几下,画竹子都没这么快吧。”
“妹妹,为兄能先看看吗?”斯寰平忽然上前插话道。
“本就是为了太子殿下所绘,尽请赐教。”雁双翎退开一步,让斯寰平能独自观赏。
斯寰平的目光在触及那幅画后,脸色难掩错愕,身子僵了一僵,然而,愣怔之后,错愕变成了万分的赞叹,彷佛在欣赏绝世之作。
雁双翎知道,他看懂了。他也是真心懂画之人。
“平儿,让母后也瞧瞧。”沛后好奇道。
“母后,恕儿无礼,”斯寰平却将那画轻轻卷起,交代给了一旁伺候的太监收好,才又道:“此画旁人未必会喜欢,恐怕还会错解了表妹的心思,还是留给孩儿一个人品味吧。”
沛后有些诧异,但随后又彷佛明白了什么,点头笑道:“今日这宫宴本就是为你而设的,你说了算。”
此话一出,众佳丽皆忍不住私语纷纷。没人知道雁双翎到底画了什么,但谁都看得出,太子殿下喜欢上了雁双翎的画——或许,也喜欢上了雁双翎这个人。
雁双翎自己也有些吃惊,虽然她对自己颇有信心,但如此轻而易举地就臝得了斯寰平的青睐,还是出乎她的意料。
可以唱曲,也可以随机应变。公主如此聪慧,肯定会懂得。
她忽然想到,昨天阮七公子便是如此对她讲。
他又料中了,而她果然没有逃出他的预想。
“妹妹,”斯寰平打断了她的沉思“为兄想问问,你是几时开始喜欢看牡丹亭的?”
“啊?”她一怔,如实道:“其实也是来到沛国之后,才渐渐喜欢的。”
“因为研习此曲,所以才渐渐喜欢的?”斯寰平问。
“不错,”她颔首“越是研习深了,就越懂得作者心思,也越发喜欢了”
从前,她只当这是yin词艳曲,看个新鲜刺激罢了,然而,如今她却不会这样想了。
不能唱也要懂,要懂就要懂透彻,亲身练习是最好的了
对了,就是这样!想起他当日所说,那时她不曾细想,如今她才真切体会到他叫她学习唱曲的原因!
若非催促她日日研习,她就没有自己的心得,那日在戏园里遇到斯寰平,也不能说出独特之语令他侧目,今日更作不出这一幅独特的画。
阮七公子叫她习曲,并非真的指望她能唱得有多好,能凭自己的歌喉与众佳丽争艳,一开始他就另有打算。
先前听他解释,她没往心里去,如今只觉得——他,真的好厉害。
此刻,雁双翎的心思早已不在御花圔中,而是飞回了那座宁静详和的山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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