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跟在他身后下了楼,看着他小心的把那孩子放回睡铺。
起身时,他看了她凌乱的床铺一眼。
不知为何,心头又跳,但他的视线没有停留,只是继续扫视整个屋子。
所有的人都已入睡,只偶尔有轻咳响起。
一盏油灯在她桌边亮着微光,一壶半满的水搁在一旁。
他看着那些用掉大半的浸泡油与酊剂,然后转过身,朝她走来。
她忍不住退了一步,却见他在她面前停了下来,没有靠得更近。
“你做得很好。”他拉下脸上的手帕,递给她。
凯惊讶的看着他,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只能伸手接过自己的手帕。
“如果还需要什么,告诉我。”说完,他从她身旁走过。
这一次,她定住脚步,控制住闪躲的冲动,道:“大人,你身上的衣服,回房后最好换掉,杰利的鼻涕可能沾到你肩上了。还有,请记得洗个手,那儿有干净的水和肥皂。”
他停了下来,低头拧眉的瞅着她。
“为了防止瘟疫扩散,进出这里,都需要洗手。”她提醒他“我上回和你说过了。”
她是说过。
那男人走到门边清洗双手,再转过身来。
她以为他想说什么,但到头来,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将视线更往下拉,定在她身前紧紧交握着的双手。因为如此,凯才发现自己仍将双手紧握,那发白的双手,透露出她试图掩藏的紧张。
心跳,蓦然又加快。
她飞快把手松开,但来不及了,他显然早已注意到。
“你不需要害怕。”
他把视线拉回她脸上,低哑的声音淡淡响起。
她强迫自己回视着他,忍不住回道:“傻瓜才不懂得害怕。”
他凝视着她,无声扯了下嘴角,点点头,静静带上了门,走了。
复活节来了又过去。
那本应欢腾的节日,在这艰苦的日子里,没有得到太多的注意。男人站在田野里,撒下手中最后一把种子。
他的腰很酸、背很痛,经过了这么多年,他几乎已经忘了下田有这么难。这几天,他带着城堡里的少年,一起把附近的田地重新整理过,可要整理的田地,仿佛无边无际。
村子里的男人没剩几个,他知道他可以要求他们出来帮忙下田,但就连那个可以帮他召集村民的执事,都在两个月前过世了。
所以,他只能自己去打钟,但村子里的广场中,过了半天才慢慢聚集了三个男人。
“抱歉,大人,村里的人,多半已经病倒了。”
其中一位留了满脸胡子的男人,沙哑疲倦的说。
三个,比没有好。
他看着那三个男人,知道屋子里有更多的人在探看。
所以他开口扬声,用超过那三个男人可以听到的音量,道:“我相信你们都知道我是谁,我有种子,我需要人帮忙播种。只要来耕田整地的人,每天都能领一碗燕麦粥吃,收成之后,我还会发给你们户田所需要的种子。”
他的话,让那三个死气沉沉的男人,稍微有了一点精神,虽然死寂仍在他们眼里,但比完全没有希望的好。
村子里那些屋舍依然寂静,没有任何动静,他没有一一去敲门,将那些人从屋里拖出来,他清楚用武力逼迫,是最糟糕的方式。
所以,他领着那三个男人再次开始整理潮湿的田地,修理围篱。
他亲自下田帮忙,替城堡里唯一剩下的骏马,套上马轭,那家伙起初不是很习惯这器具,牠是匹战马,不是耕田的牲畜,但在他的安抚下,终于开始拖着耕地的器具往前走。
雪融了之后,田地万分潮湿,泥巴沾了他满身都是,和他的马一样,他对耕田这事并不擅长。
一天的劳动之后,他总是累得几乎睁不开眼,浑身腰酸背痛,但一天两天过去,三天四天过去,到了第五天,来帮忙的男人,多了五个。
他不知道,他们是因为畏惧领主的权威,还是单纯的只是想换一口饭吃,努力活下去。
无论如何,那几块春耕的田,总算及时翻完了土。
即使有马儿帮忙,他负责的这几排田地,土翻得特别糟,歪七扭八的土垄,活像大蛇一样,不像那些沉默的农奴们,将田地有条有理的整理得很好,不过他们没人对他糟糕的工作多说一句。
三天前,他开始让人播种,这工作轻松一点,城堡里只要有空的人手,都一起下田帮忙,但播种也需要特别的技巧,他从来不曾觉得自己如此笨拙。
幸好,他是领主,是个贵族,没人期望他对种田有多大本领。
最后,他总算也把这事做完了。
看着种子散落在湿润的土壤里,再环视这一个月来,所有的工作成果,他在夕阳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现在,他只能期望,事情能继续这样顺利下去。
那一日,他带着那些孩子们回到了城堡里时,每个人都累得人仰马翻,路易几乎无法再站起来,安德生累得直接躺在地上,他自己把马牵到了马厩里,替那匹马卸下替头,清理马蹄,拿刷子刷去牠身上的泥巴,再抱来干草喂食牠。
天快黑时,他几乎也累到快睁不开眼,但就在这时,木盆掉在地上的声音响起,他飞快回头,只见广场上每个人都呆瞪着前方。
然后,他也看见了他们看到的。
那个黑衣黑发的女人,牵着一个孩子走出了城门塔楼,将他牵过了内庭广场,来到厨房边,用事先让人烧好的热水,帮他洗澡、洗头。
有那么一瞬,他屏住了呼吸,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能看着那个原本虚弱得无法下床的孩子,和那个蹲跪在地,替他脱去衣物,清洗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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