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三更。
月色正好,银辉轻酒,一片清冷。
“古家堡”的庭院中,仍是那么美,那么静。
但,不知怎地,今夜却静得隐隐令人感到窒息。慕地里,一条无限美好的身影,掠进了“古家堡”的高大围墙,飘落在那美轮美英的宏伟大厅之上。
月色下,迎风卓立,清雅出尘。
那是虚幻道姑。
她没有落身暗处,而站在“古家堡”最显明的地方。
足见她没有隐密行藏的意思。
立时,一条白影,似匹练,如怒龙,由暗影中飘起,凌空直射,疾如闪电,向屋顶上飞朴而至。
虚幻道姑身形微闪,轻盈灵妙,扬声发话:“别这么大火气,阁下,见面就动手,这岂是‘古家堡’待客之道?燕三侠,我是来找宫大侠的。”
飞扑而来的正是值夜的三爷燕惕。
“慈心神龙”一双铁腕之下,竟然被人轻易躲过。
燕惕神情微露,浓眉挑处,腾身二次追扑。
适时,一声朗喝,划破夜空,威严慑人:“三弟速退,不得无礼!”
暗影中,淡青人影如电,疾射而至。
是大爷宫寒冰到了。
长兄比师,何况这位大师兄又是如今的掌门人。
燕三爷含怒撤身,目光如电,直逼虚幻。
虚幻冲着他笑了笑,道:“三侠,你我之间,可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燕三爷浓眉怒挑,刚要答话。
却被大爷挥手止住,大爷宫寒冰目注虚幻,拱手淡笑道:“没想到鹤驾深夜宠临,怎未见家师妹?”
虚幻微笑说道:“她没来,是我个人有事找宫大侠。”
宫寒冰道:“仙姑有何见教?”
虚幻笑道:“岂敢,正想请教,宫大快可否借一步到堡外说话?”
宫寒冰道:“古家堡此刻深夜人静,这里也是一样。”
虚幻望了燕惕一眼。“宫大侠不怕有点不方便?”
宫寒冰道:“师兄弟间情同手足,无可避讳,没什么不方便的。”
“是么?”虚幻扬眉笑问。
宫寒冰点头说道:“当然。”
虚幻笑道:“那么是宫大侠这七尺昂藏须眉,有点胆怯?”
宫寒冰眉一挑,冷冷一笑,道:“阁下太小视‘冷面玉龙’了,宫寒冰向来不知胆怯为何物。”
虚幻道:“如此,宫大侠何惧跟我到堡外谈谈。”
宫寒冰目问寒芒,仰首朗声道:“宁可中人激将计,不使世间笑须眉。阁下请,即是刀山油锅、幽冥地府,宫寒冰也准定跟随就是。”
虚幻美目深注,笑道:“不愧四豪之首,可惜言之太重。”
轻轻飘起,向堡外掠去。
宫寒冰目射异采,挑眉轻喝:“三弟,无我令谕,任何人不得出堡。”
点足腾身,破空直追。
虚幻道姑直上堡后高峰。
明月万里,碧空如洗。
俯览周遭,目力所及,寂静空荡,不见一丝人影,只有“古家堡”静静地躺在山下。
这该是个谈秘密的理想所在。
虚幻道姑刚站稳身形,宫寒冰已疾惊而至。
相隔一丈,对面而立,宫寒冰首先说道:“阁下,现在可以谈了吧?”
“自然。”虚幻点头笑道:“宫大侠可知我为什么没再让令师妹同来,又特意避开了堡中二位令师弟,单独清宫大侠到这儿来的缘故么?”
宫寒冰淡淡笑道:“宫寒冰愚昧,正想请教。”
“好说。”虚幻笑道:“我是因为唯恐惹得令师妹及令师弟太伤心、痛心,有些事,暂时不能让他们几位知道。我以为,以宫大侠之睿智,不会不知我的用心,也必然很赞成我这么做,对么?”
宫寒冰道:“阁下错了!书有未尝经我读,事无不可对人言,宫寒冰没有什么事怕师弟、妹们知道的,何来伤心、痛心?”
“是么?”虚幻目光凝注,微笑道:“那倒是我多虑了!既然宫大侠是事无不可对人言,再好不过,但愿宫大侠能知无不言,言无所隐。”
宫寒冰平静得很,说道:“宫寒冰生平由来如此。阁下委实是多虑了,阁下把宫寒冰召来此处,究竟为了什么事,快说吧。”
显然,这位“冷面玉龙”已经有些不耐了。
虚幻道姑一笑说道:“宫大侠何其烦躁。我只有几个问题,想请宫大侠释疑
”
宫寒冰截口说道:“阁下只管访问,宫寒冰知无不答。”
“我先谢过宫大侠坦诚相待。”虚幻道姑笑了笑。美目深注,突然说道:“宫大侠这几天当真没离开过‘古家堡’么?”
宫大侠神情微震,笑道:“阁下连这一点都信不过官寒冰,恐怕稍时官寒冰所言也很难取信于阁下,既如此,多言何益?”
“宫大侠别误会。”虚幻道姑微微摇头,笑说道:“我焉敢信不过宫大侠?我只是觉得奇怪”
宫寒冰道:“价怪什么?”
虚幻道姑道:“宫大侠恐怕还不知道,我在‘终南’死谷,曾经对那假扮冒充宫大侠之人,打了一把‘紫玉蔷该针’,而今日间我偕同令师妹前来‘古家堡’时,却发现宫大侠青衫下摆上也黏有些此物,并且,此物如今犹在”
宫寒冰脸色一变,慌地低头查看。
虚幻道姑突然咯咯娇笑起来。
宫寒冰猛有所悟,神情一整,抬头笑道:“宫寒冰就不信会有这等事。”
他自认掩饰得天衣无缝。
无奈虚幻道姑笑声倏住,美目寒芒一闪,道:“宫大侠既没去过‘终南’死谷,何用心虚?没想到我这最幼稚、最可笑的笨法儿,竟能在心智高深、机警过人的宫大侠面前一试奏效,真所谓智者千虑,难免一失,兵不厌诈,宫大侠必能谅之。”
宫寒冰笑了,笑得好不阴森,目光中,流露出一种凶残狠毒之色,真能令人毛发惊然、不寒而栗。“好说,好说,宇内武林觉还有阁下这等高明人物,宫寒冰由来喜欢弄智,也向不服人,却不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一山还有一山高”
有意无意,缓缓抬起了右手。
“宫大侠。”虚幻道姑平静地笑道:“你想杀我灭口?奉劝最好别动蛮,别忘了那天晚上我那曾使宫大侠望而却步、震惊欲绝的一招秘技。”
宫寒冰倏敛凶态,垂手朗笑:“哪里话,事不关我,我何必杀你?”
虚幻道姑笑道:“事不关宫大侠,那么关谁?”
宫寒冰微笑不语,泰然异常。
虚幻道姑淡淡一笑,道:“我知道,‘终南’死谷中,我落了下风,捉贼,讲究当场人赃俱获,无证无据,我拿你没办法”
宫寒冰仍然笑容可掬,没说话。
虚幻道姑谈笑又道:“宫大侠可别高兴得太早,我还有事情要向宫大侠请教。”
宫寒冰这次开了口,道:“只管清说。”
虚幻道站紧紧逼问一句:“可仍然知无不言?”
宫寒冰道:“当然,但该有个范围,有些事,我没有非说不可的必要,阁下也无须非让我告诉你不可,对么?”
“对!”虚幻道姑点头说道:“这样好了,请教在我,答不答,全凭宫大侠?”
宫寒冰道:“好。
虚幻道姑笑了笑,道:“宫大侠,‘古家堡’藏有一本‘归元真经’,应该没错吧?”
宫寒冰道:“这是举世皆知的事实,宫寒冰无从否认。”
虚幻道姑道:“请问,这本‘归元真经’由何处而来月宫寒冰道:”由来处而来,这一问,它寒冰只能做如是答复。“”高明!“虚幻道姑笑道:”再访问,这本‘归元真经’是由谁获得的?”
宫寒冰道:“既然‘古家堡’藏有此物,当然是由‘古家堡’的人获得的。”
“答得好。”虚幻道站笑了笑,道:“不过,据我所知,这本‘归元真经’原为一个人所持有。”
宫寒冰直认不讳,道:“不错,但据官寒冰所知,这本‘归元真经’也并非那原来持有者之物,真正物主,该是百年前一代神谱空空上人。”
“确是如此。”虚幻道姑道:“宫大侠胸罗渊博,令人佩服话锋忽地一转,接道:”这么说来,官大侠是承认这本‘归元真经’,是由那原持有者手中得来,而并非无意中巧获的了?”
宫寒冰脸色一变,笑道:“这就非官寒冰所知了。”
虚幻道始淡淡笑道:“那么,官大侠何言也非原持有者之物?”
想必,这又是千虑一失、百密一疏。
宫寒冰他有说辞,他说:“宫寒冰是以常理推测,并未肯定。”
孰料,这句话又有漏洞。
虚幻道姑一笑说道:“宫大侠这据常理推测的说法,可把‘古家堡’中人说得太坏了。”
宫寒冰笑得勉强,说道:“无主之物,人人得而夺之,就拿‘古家堡’来说,这本‘归元真经’便引得武林人人觊觎,群起争夺,只不过‘古家堡’还有能力保得住它罢了。”
这几句话,很自负,也很狂。
其实,并不为过,错非“古家堡”还真没人能保得住这本罕世奇宝试林梦寐以求的秘发“归元真经”
虚幻道姑黛眉微挑,道:“宫大侠是认为这种强抢豪夺的行径,并无不当之处了?”
宫寒冰道:“岂敢,本来匹夫无罪,怀壁其罪。”
虚幻道姑微笑说道:“没想到‘天下第一堡’,四豪之首的‘冷面五龙’宫大侠,会有这么一种奇异的独特见解,令人纳闷宫寒冰毫不在意,微笑不语。
虚幻道姑接口道:“宫大侠,正如你所说,是非曲直,自在人心。‘古家堡’这本‘归元真经’是怎么来的,彼此心照不宣,不过碎施偷袭,杀人夺物,南宫夫人隐忍多年,缉凶数载,她是不会放过那阴狠毒辣的卑鄙真凶的。”
宫寒冰泰然微笑,安详得很。“是的,阁下,‘古家堡’这本‘归元真经’是怎么来的,彼此心照不宣,我更希望南宫夫人能早日缉获那阴狠毒辣的卑鄙真凶。”
‘它大侠。“虚幻道站美目突闪冷电寒芒,冷冷说道:”’归元真经‘本属南宫夫人所有,她获得此经以及被害之处,正是在’终南‘死谷那古洞之内,如今此经却在’古家堡‘中,你宫大侠又不早不晚在她现踪诱凶之后去了’终南‘死谷一趟,且径奔那古洞之前,这诸多疑点,你能做如何解释?”
看来,要糟!
可是,宫寒冰答得平静:“阁下,我可以答复,也可以解释,只是,阁下不是南宫夫人,我不能对阁下答复、解释。”
虚幻道姑谈谈说道:“宫大侠应该明白,我是受南宫夫人委托。”
官寒冰挑眉笑道:“宫寒冰不敢相信。”
虚幻道姑道:“要怎样宫大侠才能相信?”
宫寒冰道:“除非官寒冰见着南宫夫人。”
虚幻道姑道:“这么说来,宫大侠对我这受托之人,是不肯答复,也不做解释的了?”
它寒冰道:“事实如此,宫寒冰不愿否认。”
虚幻道姑想了一想,刚要说话。
突然美目飞闪异采,道:“宫大侠,除非见着南宫夫人,这话可是宫大侠说的?”
“不错。”宫寒冰点点头说道:“出自我口,入诸你耳,这话是宫寒冰说的
”
忽地,脸色一变,目问寒芒,笑道:“原来南宫夫人早到了。”
虚幻道姑没说话。
十余丈外,那苍苍树海中,突然有人接口说道:“宫大侠好敏锐的耳目,不错,柳无双也来了。”
衣裙雪白,乌星飞舞,迈步凌波,清丽高洁,自那苍苍树海中袅袅行出,银辉失色,星月为之一黯。
正是南宫夫人:“天香玉凤‘柳无双。
十余丈距离,转眼即至。
那双清澈、深邃的目光,深注宫寒冰,嫣然笑道:“我该更正,我是刚到,而不是早来了。”
面对这作绝代巾帼,宫寒冰有点不安,强笑施礼:“宫寒冰见过南宫夫人。”
“柳无双何敢当宫大侠如此客气。”
柳无双盈盈还礼,转注虚幻道姑,笑道:“姊姊也真是,一个人儿没吭声就走了,我还好,兰姑娘可是够着急的,一直催着我出来找。”
虚幻道姑笑了笑,没开口。
柳无双收回目光,再投注宫寒冰,敛去笑容,道:“宫大侠,柳无双现在来了。”
宫寒冰笑得更勉强:“南宫夫人都听见了?”
柳无双峰首微颔,道:“我只听到了一小部分。”
宫寒冰道:“南宫夫人是一定要听宫寒冰解释?”
柳无双娇靥已布寒霜,道:“事关‘古家堡’声名。柳无双仇怨,宫大侠最好说明。”
宫寒冰尚未说话。
虚幻道姑突然插口说道:“妹妹,既是兰姑娘着急,咱们就先回去好了,反正宫大侠是‘古家堡’现任掌门人,何妨改日再来拜访。”
宫寒冰抬眼凝注,目光尽射狐疑。
本来难免人猜疑,刚才还一步紧逼一步地追问。
如今正主儿来了,她不但不问,反而希望正主儿离去。
柳无双轻摇螓首,道:“不,姊姊,这么多年了,我可以等,但是现在我却不能多等一天,我要先听听它大侠如何解释。”
虚幻道姑俯首不语。
思忖良久,终于点头,望了宫寒冰一眼,道:“好吧,宫大侠,现在南官夫人就在你宫大侠眼前,你富大侠可以答复、可以解释了。”
宫寒冰狐疑目光一敛,深注虚幻道姑,笑道:“可以,不过,在宫寒冰未做答复、末做解释之前,先清阁下答我一问,不知可不可以”
虚幻道站截口说道:“跟宫大侠一样,能说的,我知无不能说的,知无不言。
虚幻道姑的确不易对付。
谁知道这一问,她能不能说。
“我觉得,阁下并不急于知道那杀害南宫夫人的真凶是谁?”
虚幻道姑淡然反问:“何以见得?”
宫寒冰道:“搁下前言后语之间,似有矛盾。”
虚幻道姑平静说道:“我并未发现矛盾所在。”
宫寒冰道:“是么?彼此心照不宣,何必做此欺人之谈?”
虚幻道姑依然很平静,道:“我不明白宫大侠此言何指?”
宫寒冰淡淡说道:“明白不明白无关紧要,只清阁下答我问话。”
虚幻道姑笑了笑,道:“这就是了,那宫大侠还何须多问。”
话锋微顿,投注柳无双一眼,接道:“我认为,我是否急于知道,那无关紧要,只要南宫夫人地急于知道就行了,宫大侠以为对么?”
这一句,高明无比。
宫寒冰愣了一愣,笑道:“说得是,不过,宫寒冰以为内情不会那么单纯。”
虚幻道姑那覆面黑纱为之一科,但仍笑得平静。“宫大侠,适才言明几问?”
宫寒冰道:“一问。”
虚幻道姑淡淡说道:“那一问我已作答,不知宫大侠这一问是第几问?”
宫寒冰愣住了,旋即目中飞闪异采,扬眉笑道:“宫寒冰生平向不服人,阁下该是能使官寒冰心口两服的第二人,有道是:技差一筹,束手就缚。看来”
“那是宫大侠谦虚。”虚幻道姑目光凝注,微笑说道:“据我所知,假如宫大侠毫不礼让,竭尽智能,天下武林,无人能望项背,无人能与颌顶”
宫寒冰神情一震,笑道:“阁下是说”
虚幻道站截口发话,未答反问道:“宫大侠一本谦虚,谬许我为能使宫大侠心口两服的第二人,但不知,那第一位是谁?”
宫寒冰敛去笑容说道:“当今宇内第一奇才,‘谈笑书生乾坤圣手’南宫大侠。”
虚幻道姑“哦”地一声,笑道:“也许南宫大侠确能使宫大侠心口两服,要不然怎称宇内奇才第一?可是我却不敢当那位第二人,宫大侠且看,在场的还有南官夫人。”
“冷面玉龙”何等心智2那还不是一点就透。
再说,这句话也明显得很。
宫寒冰泰然笑道:“阁下这才真正谦虚,夫妻本是同林鸟,南宫夫人与南宫大侠无殊一体,没有什么分别。”
不错?很会奉承。
柳无双嫣然一笑,说道:“看来,柳无双该为南宫大侠跟自己,谢谢宫大侠看重。”
宫寒冰微笑说道:“宫寒冰句句由衷,字字出自肺腑。”
柳无双微瞥虚幻道姑,笑道:“彼此认识已非一日,对宫大侠这句句由衷、字字出自肺腑之语,自然深信不疑;只是,柳无双跟我这位盟姊深有同感,南宫大侠或许勉可当之,柳无双俗脂庸粉,却当受不起。再说,我这位盟姊都不敢当那第二人,柳无双何敢当那第一人?”
宫寒冰赧然强笑,尚未说话。
柳无双却一笑又道:“宫大侠,这不是正题,老谈这些,似乎令人乏味”
宫寒冰笑得更勉强。
柳无双美目侧顾,含笑问道:“你说是么?姊姊。”
虚幻道姑点了点头,点得极轻微,也有点勉强。“说得是,妹妹。”
柳无双收回目光,再望宫寒冰。“宫大侠,柳无双等宫大侠的解释、答复,等了半天了。”
显然,事关仇怨,她是一步也不放松。
而,这位神秘虚幻道姑,既是为的柳无双,她要为这位闺中密友报仇雪恨,为什么当着柳无双,反有意拖延宫寒冰的答复、解释,道出真相?
这委实令人费解。
宫寒冰牵动了一下唇角,道:“非宫寒冰尽谈乏味之事,实在是夫人这位盟姊,似乎不愿宫寒冰当着夫人提起此事,若之奈何?”
虚幻道姑美目深注,笑道:“宫大侠,我跟南官夫人情逾手足,感情很深厚。”
宫寒冰笑道:“阁下不能否认这是事实,宫寒冰无意挑拨。”
柳无双美目凝注,突然说道:“宫大侠,谁是被害人?是我还是我这位盟姊?”
宫寒冰只有硬起头皮:“自然是南宫夫人。”
柳无双道:“这就是了,那么宫大侠何须在意别的?”
宫寒冰笑道:“倒非宫寒冰在意,只是怕得罪了令盟姊。”
虚幻道姑谈笑说道:“‘古家堡’四豪之首的宫大侠,应该不会在乎得罪任何人。”
宫寒冰笑了,笑得有点狡猾。“我这个人由来最怕得罪人,听阁下的意思,是并不在乎宫寒冰当着南宫夫人道破真相了?”
虚幻道姑有意无意避开了那双犀利而令她不安的目光,淡然笑道:“我觉得宫大侠这话说得好笑。”
“是么?‘官寒冰目光深深凝住,笑道:”果真如此,那宫寒冰只好说了
“虚幻道姑平静说道:”我跟南宫夫人都等了很久了。”
宫寒冰目光移注柳无双,然后再凝注虚幻道姑,含笑不语。
虚幻道姑这回没有躲,平静得出奇。
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里是多么紧张。
半晌,宫寒冰一笑出声,突然说道:“好吧。我只能这么说,那本‘归元真经’,确是夺自南官夫人之手,当时官寒冰也在杨,不过,杀人夺物,背后偷袭的,绝不是宫寒冰。”
柳无双美目飞闪寒芒,娇躯倏泛轻颤,道:“那么是谁?”
宫寒冰目光深注,微笑说道:“宫寒冰不能奉告,南宫夫人原谅。”
虚幻道姑目光冷冷,道:“宫大侠可有明证能使自己脱嫌?”
宫寒冰道:“问心无愧,何须明证?”
虚幻道站道:“宫大侠应当知道,空口很难取信于人。”
宫寒冰谈笑说道:“是非曲直。自在人心,我不在乎阁下信不信。”
这话不错,他毫不在乎。
虚幻道姑冷冷一笑,说道:“我若不信,宫大侠将永难置身事外。”
宫寒冰双眉一挑,目中飞闪冷电,笑道:“这个我很清楚,话可又说回来了,宫寒冰虽无明证能使自己脱嫌,阁下可也没有明证证明宫寒冰便是真凶。”
这话更对,虚幻道姑的确没有明证。
要有,那只是一本“归元真经”及宫寒冰去过“终南”
可是,这两样都抓不稳,空口总不能当作明证。尤其证明是他出手夺物杀人。
而且宫寒冰他不承认去过“终南”
纵然承认,风月无古今,林泉孰宾主;别人去得,我宫寒冰怎么就去不得?这在“理”
字上站不住。
虚幻道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做了伤天害理的事的人,我还没见过一个能逃得过天理,逃得过报应的。”
“说得是。‘有寒冰扬眉长笑,说道:”有道是:无理昭彰,不隐邪恶;又有道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也深信报应不爽此说,可是那蒙冤不白的无辜之人,却能心安理得,不必有所畏惧。“虚幻道姑还要再说,柳无双突然插口说道:”以宫大侠在武林中的身份、地位,柳无双不敢不信”
宫寒冰施利截口说道:“多谢南宫夫人,宫寒冰感激之余,倍觉荣幸。”
柳无双笑了笑,接道:“以官大侠在武林中的身份、地位。
声誉,柳无双以为宫大侠也不会是那隐邪瞒恶之人。“宫寒冰目光深注,含笑不语。
沉默,这该是他应付这句话的最好办法。
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当然,柳无双绝不放松,美目凝注,道:“那人可是‘古家堡’中人?”
宫寒冰开了口,点头说道:“这个官寒冰可以说,不错,那人正是‘古家堡’中人。”
虚幻道姑冷然说道:“‘古家堡’四豪以下足有数百人。”
宫寒冰看了她一眼,笑道:“那人就在这数百人之中。”
这话,等于没说。
柳无双道:“当时除了官大侠外,还有何人在场?”
宫寒冰道:“没有了,只有那人跟宫寒冰。”
现场没有第三人,这可麻烦了。
柳无双黛眉微皱,道:“但不知那人与柳无双何仇何恨?”
宫寒冰道:“无仇无恨,南宫夫人该知道,‘匹夫无罪,怀壁其罪’。”
柳无双道:“这么说来,是那本‘归元真经’害了我?”
它寒冰道:“宫寒冰不敢这么说,不过,要不是南宫夫人先得了那本‘归元真经’,那人断不会背后辞施毒手。”
柳无双眉梢微挑,笑道:“这没什么两样,宫大侠亲眼看见那人下的手?”
宫寒冰道:“不错,由始至终宫寒冰皆亲眼目睹。”
柳无双道:“那人既然身属古家堡门下,对宫大侠必然十分敬畏,当时宫大侠为什么没出手拦阻,反而”
宫寒冰截口说道:“我宫寒冰管不了他”
四豪之首的大爷宫寒冰,都管不了的人,那此人是谁?
话锋微顿,接道:“别说宫寒冰管不了那人,就是管得了,宫寒冰当时也不会管。我二人那时的目的,本就在那本‘归元真经’。”
这话不错,目的既在“归无真经”宫寒冰他怎会阻拦?
柳无双冷冷一笑,尚未说话。
宫寒冰已然又道:“我可以再奉告一点,那人当时根本不知道是南宫夫人,否则,他宁可舍弃那本‘归元真经’不要。”
柳无双冷笑说道:“宫大侠倒很会替人脱罪。”
宫寒冰道:“事实的确如此。他惹得起任何人,但他却惹不起‘谈笑书生乾坤圣手’南宫大侠伉俪。”
柳无双道:“当初不知,后来应该知道。”
“不错。”宫寒冰道:“我不否认这一点。”
柳无双道:“他就应该赶快救我,归还‘归元真经’。”
宫寒冰道:“夫人,世人很少人能在做错了事以后,面对现实,勇于认错的;何况他误杀的是南官夫人。当时他以为夫人已死,丝毫未敢在现场停留”
柳无双道:“我死了,还有南宫大侠。”
宫寒冰道:“当年‘终南’死谷事后,南宫大侠那华山‘龙凤小筑’便突遭回禄,南宫大侠由此失踪,天涯难觅,也别说找不到南宫大使,就是找得到,他敢么?”
虚幻道姑突然冷冷插了一句:“恐怕当时他以为南宫大侠已烧死在‘龙凤小筑’,可以从此无忧无虑,逍遥自在,而沾沾暗喜吧?”
宫寒冰神情一震,笑道:“这个,阁下最好去问他,宫寒冰不是当局人,不知他心中感受如何。”
答得狡猾。
虚幻道姑美目深注,冷笑说道:“阁下不必相讥,总有一天,我姊妹会找到他的。”
宫寒冰扬眉笑道:“宫寒冰也希望能早日侦破,也好让官寒冰能早日脱嫌、洗刷不白,否则我将日夜难安。”
虚幻道姑冷冷一笑,道:“宫大侠与此人交情如何?”
“很难说。”宫寒冰道:“可以说交情很深,也可以说不过泛泛。”
虚幻道姑:“我以为应该是前者。”
宫寒冰脸上微微变色,笑道:“何以见得?”
“很简单。”虚幻道姑说道:“一个人做了坏事,除了他自己外,绝不希望再有第二个人知道。尤其他杀害南宫夫人,夺取‘归元真经’这件事,他更是唯恐多一人知道:如果不是宫大侠跟他交情很深,我不以为他会让宫大侠这唯一目睹他行凶之人,留在世上七八年之久。”
宫寒冰道:“我明白了,阁下是说若非宫寒冰跟他交情深厚,他早就杀宫寒冰以灭口了,可是?”
虚幻道姑道:“不错,我正是此意。”
宫寒冰笑道:“那不一定,有些人,为一己之私,骨肉手足都会相残。”
虚幻道姑道:“虎毒不食儿,兄弟一母生,我没听说过骨肉手足因任何事相残的,除非他已良知氓没、灭绝人性。”
宫寒冰陡挑双眉,目闪栗人寒光,但旋即他又若无其事,望着虚幻道姑,淡然笑道:
“而事实上宫寒冰仍活了七八年至八7o虚幻道姑道:”所以我说宫大侠跟他交情不浅,他不忍这么做。
“宫寒冰淡然而笑,未置辩词。
虚幻道始美目深注,冷冷一笑,又道:“还有一种可能,那便是他武学不如宫大侠,纵有杀人灭口之心,却无杀人灭口之力。”
宫寒冰仍然笑而不答。
虚幻道姑冷哼一声,道:“假如是后者,那他这七八年来定然生不如死,过得很凄惨、很痛苦,一直抬不起头来。”
宫寒冰这回开了口,神情一震,道:“我不懂阁下此言何指?”
虚幻道姑冷笑说道:“我以为宫大侠明白得很。”
宫寒冰耸肩摊手,笑道:“阁下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虚幻道姑道:“宫大侠一定要我说明?”
宫寒冰道:“说不说全在阁下,我不敢相强。”
似乎有点儿怯意。
虚幻道姑道:“我还是说了的好,因为阁下是他唯一的威胁。”
宫寒冰脸色一变,道:“阁下是说”
虚幻道姑毫不留情,道:“宫大侠是他唯一的威胁,只怕宫大侠要他向东,他绝不敢向西,事事俯首听命,不敢稍违。”
宫寒冰变色说道:“阁下说话要小心点,宫寒冰可不是这种人,也不容人任意诬指、恶意中伤、血口相喷。”
虚幻道姑笑道:“宫大侠何言之不重?也请不必紧张,我山没断定如此,只是说他自己会有这种感觉,这与宫大侠何关官寒冰答不上话来。
虚幻道姑笑了笑,又道:“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一念之差,悲惨痛苦地生活七八年,这也该是他贪婪行凶的报应”
深注宫寒冰一眼,按说:“说来他也怪可怜的,若既知后日,池定然悔不当初,宫大侠以为我所分析的,对么?”
宫寒冰笑了笑,笑得有点勉强。“对,对极!事实上,他这七八年来,一直愧疚不安,受良心的谴责,使他锥心刺骨、痛苦良深。”
虚幻道站道:“难得他还有良心。”
宫寒冰道:“他本来不知是南宫夫人。”
虚幻道姑道:“杀人夺物,对谁都不应该。”
宫寒冰笑了笑,道:“说得是,是宫寒冰失言,二位还有什么要宫寒冰说明、解释的?
夜已深,宫寒冰要告退了。”
柳无双方待发话,虚幻道姑已冷然摆手。“烦劳甚久,至感抱歉,宫大侠请回吧。”
宫寒冰目光轻扫,举手微拱,笑道:“那么,宫寒冰告退了。”
身形如电,疾掠下峰,直射“古家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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