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莲蓬紧了紧抓着木盆边缘的手,对于看见孙溪头,心里头千般滋味萦绕着,不甚舒服。她只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径直抬脚往前走,只是脚速哪怕走得再均匀,也掩盖不了她抬脚的僵硬。
孙溪头刚刚看见池莲蓬在这里,脑子里就是一千头欢喜的羊群奔过,兴奋的往这边来,想着跟自家媳妇说几句话,只是这会子池莲蓬直接走了,还从他身边绕过去,就跟他是一块路中碍眼的石头似的,一眼都懒得给他。
孙溪头瞬间玻璃心了,捧着细碎细碎的小心肝赶紧跟上去,媳妇害羞不说话,他来说就是了:“媳妇,媳妇,你洗好衣服了啊?”他家媳妇真贤惠。
池莲蓬懒得理他,抓着木盆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直接当没听见继续走,想着早点回家,在这里整个人都烦躁了,等会出手给他来一拳,她怀疑疼的不是某人的脸,而是她的手了。
孙溪头这下玻璃心碎得渣都没有了,媳妇不理他,他心里面好难过怎么办“媳妇,媳妇,你怎么不说话啊?媳妇咱们说话吧。”就跟他说一句就好。
池莲蓬僵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往前走,想着这大个子怎么变得这么啰嗦了,吵得很,她自个心里头那是越听越不爽,越听火气越大,等会也不知道会不会直接被搞得上火。
眼见着再往前走,就可能遇到人了,池莲蓬听着旁边的人“媳妇”、“媳妇”的叫,觉得再这样下去不行,停下脚步,转过头去,两只眼睛直直的盯向孙溪头,警告他不许再靠近,也不许再跟着。
孙溪头难受啊,媳妇终于看他了,可是竟然是这样的眼神,好像很讨厌看见他似的,孙溪头一想到自己被媳妇讨厌了,一股气憋在胸口,卡着不上不下的,难受得紧。
“媳妇?”
池莲蓬直接又一眼瞪过去,仍旧不想跟他说话,只眼神滑下去盯着他的脚看了下,手指指他脚下,一副“你给我站在这里”的意思,自个带好手里的木盆,转身离开。
孙溪头即使面对着池莲蓬时脑袋转不快,但这时候也知道池莲蓬不想他靠近,更甚的说,她是根本不想理他,就想着他离她远远的。
有了这个认知,孙溪头站在原地,看着池莲蓬一步步的走了,低下头沉默了下,抬起头,心情沉重的问了句:“媳妇,你不要我了?”他的声音中带着千般的心碎,万般的落寞,以及一丝丝的期盼。
池莲蓬走得不快,脚步还可以看出有些歪扭,这下听到这话,停下脚步,没回头,听着那声音中带着浓浓的被抛弃的意味,觉得这里实在闷得很。
既然他都让他娘上人家那去了,想必没多久,他就能有个真正的未婚媳妇,何必再问这种问题?不是平白给她添堵吗。
池莲蓬只在原地稍稍顿了下,咬咬下唇,从喉咙深处应了句:“你本来就不是我的。”他们不过是同村的人而已,何谈要不要?
池莲蓬拧着眉头,慢慢走了。
孙溪头瞬间觉得身边的绿草青叶都失了颜色,一片灰暗,眼睛跟着池莲蓬的背影动,直到她消失在前边的拐角,眼睛都还是看着那边没挪。
你本来就不是我的
孙溪头扯扯嘴角,她竟没认同过他吗?
此刻身边没人,孙溪头脑子渐渐转动,目光回转,回过头看看刚刚池莲蓬洗衣服的地方,想了想,走过去蹲下来,深呼吸一次,仿佛这里还残留着她身上的清香一般,贪恋的呼吸着。
孙溪头从怀里拿出块帕子,上头沾了血迹,皱巴在一起,有些地方还被血粘在一块。孙溪头拿在手里捏着看了会儿,将那手帕放到溪里边,两手慢慢揉洗,洗了半天,将那帕子拧干,摊开。
没有当日的洗的后果显现了,这时候帕子上的血迹根本没法完全洗掉,残留了一个个淡淡的印子。
孙溪头试着又洗了洗,还是不行,从怀里摸出准备好的皂角,和着帕子洗了,这回才干净了些,上边的血渍除非拿起来对着太阳,不然是几乎看不见的。
实在没法再干净些,孙溪头也不敢多洗,生怕洗多了给洗坏掉,只好拧干了,捏在手里带走。
池莲蓬带着一心的烦躁回了池家小院,对于孙瑾娘拉着她让她学刺绣,她都意外的没有抗拒,接了那绣花棚子和针线,坐在凳子上。
池莲蓬将绣花棚子放在腿上,一手那针,一手拿线,低着头穿针引线。
只是她心不静,一次次那绣线都没能穿过那针眼。
池莲蓬深吸了一口气,想把自己肚子里的烦躁都吐掉,她竟然在意了吗?呵,都几次了,一次也穿不过孔。
孙瑾娘在旁边看着,想着往常这丫头也就绣个花不行,怎么今天竟然穿个线都不行了?
“莲蓬,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孙瑾娘的手搭上池莲蓬的额头,想看看她有没有发烧之类的,感觉到那温度正常,担忧的摸摸她的脸蛋“没发烧啊。到底怎么了?你看看你这几天都没精神,是不是太累了?”日日想着奔波生意,也却是会累。
池莲蓬回过神来,摇摇头,不想让孙瑾娘担心“娘,我没事,就是久了没动,生疏了,等下就好了。”说着,低头继续弄,又试了两次,这才将线穿过去。
池莲蓬将线结尾打了结,拿起那绣花棚子,上头是一块布,先前孙瑾娘拿来给她练习用的,上头已经扎了许多孔,都是以前绣上去的线拆下来,留下来的孔。
池莲蓬试着静心慢慢绣,一针一线的描绘着上头的花样。
孙瑾娘看她这次竟然奇迹般的静了下来,心里头也欢喜,女红毕竟是婆婆们都要求的,莲蓬的女红能静下心去学,往日成亲前只要能绣个看得过去的,那她便放心了。
池莲蓬开始还有些烦躁,后来竟真的慢慢沉下心来,一点点的捻针,抽线。
孙瑾娘哄着两个小子睡了,见屋里头光线暗了些,将窗子开了点,过去一看池莲蓬绣的,竟然真绣出了一片绿叶,瞧着虽不算精致,但粗糙中也算整齐有型,不再是往日绿叶修成毛毛虫那般了。
“不错,我们家莲蓬进步了。”孙瑾娘表扬了句。
池莲蓬抿着嘴笑了笑,往日她故意将叶子弄成一长条,还将叶脉给绣成一条条并行的,看着就像只毛毛虫,也不过是为了想“证明”自己真的没天分而已。
既然这事能让她静下心,池莲蓬自然愿意多做会儿,拿着绣花棚子绣了半天。
池莲花进来好奇的看了下,发现池莲蓬竟然绣了三片叶子出来,惊奇得连连大呼天要下红雨:“太可怕了!我们家莲蓬竟然会绣叶子了!还是一连三片!老天爷啊,这真是太奇迹了!”那三片叶子还一片比一片细致,真是吓趴她了。
池莲蓬一脸黑线的给池莲花甩眼刀子,低头将手里的线收尾,拿剪刀剪了线头,将那绣花棚子拆开,直接将手里的帕子甩池莲花头上:“老天爷不下红雨,下帕子!”竟然跑来气她,还可怕呢,小心她回头哪天心情不好,学着绣一副牡丹图出来,直接把她吓尿。
池莲花摸下盖在眼前的帕子,拿在手里头仔细看了下,嘴里啧啧称奇:“莲蓬,不是我说,你还真没绣出毛毛虫来诶,不对,你不会是要绣毛毛虫,结果绣成了叶子吧?”
“滚粗!”池莲蓬随手拿起床上的枕头就砸过去。
池莲花笑闹着接了,不痛不痒的继续打击池莲蓬,知道她真要抓狂了,这才将那帕子往池莲蓬手里一塞,脚下快动,流出房去。
池莲蓬朝着她的背影龇牙,面上一副凶狠的表情,等着她出去了,这才摊开手里的帕子,看着上头的三片叶子,手指覆上去磨砂了下。
她竟然绣出了这个图案
听见外头的脚步声,池莲蓬将那帕子收进怀里,弯腰收拾了针线和绣花棚子,孙瑾娘便进来了。
“绣好了?”
池莲蓬点点头,将手里的东西放回原来的篮子里,这会子被池莲花闹得心情舒缓点,见着孙瑾娘就趁机打小报告:“娘,我绣了叶子出来,我姐竟然说我是要绣毛毛虫,这是给绣坏的。娘,你得帮我教训我姐,太气人了。”
孙瑾娘一听,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呵呵呵,莲花这丫头真是没事没事,绣成了就好。回头娘罚你姐绣三朵花去,你只说那是要绣蝴蝶给绣出来的就成。”
池莲花竟然拿着锅铲站在屋门口,听见这话不干了“好哇,合起伙来想欺负我?莲蓬你这丫头给我过来,午饭就你自己做去,不给你帮忙了。”
池莲蓬登时哀嚎着扑过去,找池莲花说好话去了。
这边池莲蓬母女三人吃完午饭,池莲花看着时候差不多了,收拾了池康平和孙得安的午饭,让池莲蓬拿去田里给他们吃。
池莲蓬笑得甜蜜蜜的跟她姐告辞,乐得不用洗碗,提着篮子就往田里去。
池莲花在后头提醒:“爹他们在小舅舅那块田里,别找错了。”
池莲蓬回头应了声:“知道了。”她还真差点要去她们家的那块地找人。
池莲蓬给池康平他们送了饭,又在地里头呆了会,看见旁边那块地里头忙活的刘氏,撇撇嘴低头装没看见。
等池康平他们吃完,池莲蓬这才收拾了碗筷,提着篮子回了池家小院。
刚进院子,就听见里头金瑜娘的说话声,池莲蓬挑挑眉,也没直接进去,拐进了厨房寻池莲花。
池莲花正在收拾晚上做饭要用的食材,看见池莲蓬进来,指指洗碗的盆子,示意她自己动手洗。
池莲蓬给那盆子里加了水,拖了那盆子过去,坐在池莲花身边,将碗拿出来洗,边洗边问她:“姐,瑜姐姐她娘过来干什么?”
看着池莲蓬嘴角掩不住的笑意,池莲花催促她:“赶紧洗碗。人家过来找娘闲聊,顺道做点什么也未尝不可。”
过来消费的那她是非常欢迎的,这几天她正愁着金瑜那边竟然没有新消息过来,原本还想借着那边宣传宣传自家味精呢,可这几天都没见动静,让她心里头一直着急着。
这回金瑜娘找上门来,池莲蓬忍不住嘴角裂开笑,银子赶紧来,圆滚滚滚过来。
池莲花看着池莲蓬又成了小财迷样,在旁边看得心情也好,家里头生意要真做成了,那倒是挺好的一件事,谁不想有点银子过个舒服日子?
池莲蓬洗好碗,就挪了板凳坐到厨房门口择菜,竖起耳朵听屋里头的动静,听着金瑜娘说话有些小声,池莲蓬郁闷了下,干嘛呀,说这么小声,她都听不见了。
没让池莲蓬郁闷多久,里头就传来了孙瑾娘叫她的声音,池莲蓬立马丢下手里的菜叶子,屁颠屁颠的进去,听闻孙瑾娘是让她那味精,屁股后头无形的尾巴摇得特欢,问了数量,就跑出来扎进厨房。
“姐,五罐味精,呵呵呵!”池莲蓬笑得乐呵呵的,跟池莲花摊开手掌,无根手指头晃啊晃,生怕池莲花不知道人家金瑜娘一下子要了五罐似的。
池莲花拿了五罐出来,看着她那兴奋样,就怕她等下没拿好给摔了,拿了个小箩筐给她装好。
池莲蓬现在正兴奋着,让池莲花又拿了包油纸包的放里头,没空去计较池莲花对她两只小爪子的鄙视,接了小箩筐就往屋里头去。
这回的价钱依旧是算十文钱一罐,池莲蓬将那包油纸包的味精当赠品,送给金瑜娘。
金瑜娘给了五十文钱,将那几罐子味精放进自个带的篮子里,又跟孙瑾娘说了会话,这才告辞离开。
池莲蓬拿着那串铜钱在手里甩啊甩,乐滋滋的爬床上,将那串钱的绳子揭开,将里头的铜板弄出来,一个一个的数着玩。
孙瑾娘无奈的过去,将旁边躺着的池文祥抱到一边,不让他去摸哪脏兮兮的铜钱,就怕回头他将手指头伸进嘴里,害了病就麻烦了。
池莲蓬抽空准过头看看自家弟弟,见他那双眼睛已经快要哭了,挪动身子,手往俩兄弟的小推车被子底下摸了摸,摸出半块玉佩,往池文祥手里一塞,顺利止住了他的眼泪泛滥。
池文祥感兴趣的捏着手里的玉佩,不在想去摸那铜板了,静静的玩着。
孙瑾娘看着啧啧称奇:“难不成老幺还分得清哪个值钱?”竟然要了玉佩,不要铜板了。
池莲蓬继续数铜板,闻言无良的回了句:“哦,不是。是我塞给他那块玉佩的时候,他要是不安静的自个玩,回头我就半天不理他。”这小子倒是学得快,近来这法子越来越好用了。
孙瑾娘:“”金瑜娘买的味精最终送到了她闺女金瑜的手里。
金瑜将自个手里头的味精送给了邻居的几位嫂子,以此跟他们打好了关系,一时有人帮忙在她婆婆耳边说她好话,金瑜这日子过得更惬意了些。
那几个嫂子拿了味精回去,试过几次后,发觉的确吃着更好吃了,眼见着那罐子里的用不了多久,就心痒痒,偶尔聊天说起了,几相一合计,寻了一日便结伴找金瑜问这味精的事。
金瑜也没想着瞒着,这事只要别我往她婆婆面前故意捅出来说她做菜取巧就成,说了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当下就将味精是自个娘家村子里,一户姓池的人家做着卖的事说出来。
几个嫂子一听,知道是有地方买的,聚在一起讨论了下,就问着金瑜知不知道那家人在镇上有没有办法联系上,他们也好就近跟人家问问看。
金瑜跟池家不熟,也不清楚这些方面的事,几个嫂子这般问,她也没办法,只能说自己不清楚,回头寻她娘问问去。
其中一个嫂子还逗金瑜:“小金子你可不能自个知道了,却藏着呀,不然我们几个可就不理你了。”
金瑜赶紧摆手,她想跟他们交好,哪里会故意瞒这事“没藏着,真没藏着。这味精也是我娘从一个跟池家要好的婶子那得的,不然我这也不知道有这玩意的。嫂子们可千万别误会,我真没藏,回头我娘再上镇,我就问问她去。”
几个嫂子在那边笑开,另一个嫂子指着金瑜笑:“你们瞧瞧,都把人家小金子逗急了,回头还真不告诉你们,让你们没处寻去。”
金瑜娘恰好这两日上镇上来有事,金瑜就寻了理由出门,在金瑜娘惯常走的路旁等,等到金瑜娘来了,就拉了她到一边去:“娘,我问你个事。”
“怎么了?”金瑜娘着急的问,就怕自家闺女是出了什么大事,竟然跑来这等她。
金瑜说:“娘,我问下咱村里那池家的人,你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上镇不?”
“这得问问,我也不清楚。怎么了?”
金瑜将事情说了,看着金瑜娘等她的话。
“这样啊,今天我回村去,就去他们家问问。嗯,要不这样,你回去问问你那几个邻居嫂子,看看她们想要多少,我瞧着池家近来还挺常上镇的,没准可以让他们带点味精到镇上来,也免得你和我天天跑,麻烦。”
金瑜回去问了,悄悄溜出来,跟金瑜娘说了,金瑜娘赶着她回去,自个去办了事,这才回了孙家村。
回了孙家村,金瑜娘瞧着天都黑了,也就没过去,至隔日早上,在家里干完活,这才去了池家小院。
池莲蓬今天没出去,专心在家里头研究香菇味精。
这几天天气晴了,她就将之前采回来的香菇切成小块的,放在太阳底下晒了好几天,今儿个那些香菇看着都差不多,她就给收了起来,准备开始试验着做下。
只是收回来,池莲蓬又有些发愁了。
怎么磨成粉?
池莲蓬想了半天,拿着擀面杖比划了下,摇摇头,香菇毕竟不是虾皮,轻轻一弄就碎的,又拿了蒜臼子,弄了点香菇进去试试。
池莲蓬举着蒜锤子,咽咽口水,看着蒜臼子里头的一滩香菇泥,无奈的扶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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