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你回失昼城,白头碑的禁制能抵挡一阵,总有办法的。”南宫低声安慰道。“嗯。”林玄言只是应了一声,他此刻浑身是血,虽然竭力催动着剑元恢复着伤势,但这一切在稍后便会没有任何意义。他闭上了眼,知道南宫是无法带着自己回失昼城的。大雪降了下来,每一片雪花都是剑。
噗通,噗通,噗通镇天下膨胀收缩的心跳声回响在这个世界里,仿佛那即将复苏的神魔便在身边。雪花是剑,夜色是剑,月影是剑,心跳声亦是剑。
“对不起,是我不好。”南宫忽然放缓了脚步,低声道歉。这次伏击镇天下的计划是她定下的,她还有许多手段没有使出。
但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都没有了意义。林玄言摇了摇头,他的嘴唇渐渐覆上了惨白的霜雪:“如果可以,回到失昼城之后,想办法让静儿和婵溪离开,到了南海那边或许有人能杀了镇天下。”
“叶临渊么?”南宫问了一声。林玄言点点头:“我能感应到,他离那个境界,也不过一线之隔了,我死之后,我自愿化作他的剑,求他护住她们就好。”
南宫一拳接着一拳轰开身前无形的屏障,她嘴唇艳红,牙关轻颤,雪白的发丝粘濡在侧靥上,修长的细眉凌厉得像是刀子,她用力拧了一下林玄言的脸,竭力让他清醒“说什么丧气话?你不是自称天下第一剑吗?这就开始托孤了?”
林玄言笑了笑,道:“你这样说话的方式很像邵神韵啊。”南宫深吸了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那个心跳声不停地在耳畔震荡,即使她修心极好依旧忍不住有些烦躁。
“她她是我姐姐。”南宫睫毛覆上了冰雪轻轻颤动,她扯了扯嘴角,轻声道:“我我是一个杂种。我体内流淌着失昼城和龙族的血,但带我长大的是琉璃姐姐。”
“算了,不说这些了。”南宫脚步更缓,冰雪之中她自嘲的笑容依旧那般动人。“嗯他醒了。”林玄言轻轻叹息。月影涣散,天地之间剑光若极光。
他闭着眼,下意识地勾连上了那道圣识。在琉璃宫被封宫之后,他一直下意识地认为剑魂便在琉璃宫中,也未开启过圣识寻找,如今生死之间,圣识下意识地打开了。
一股温暖的感觉笼罩了他,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很舒服很美好,就像是躺在陆嘉静的怀中。
“不!”南宫清叱一声,她银甲尽碎,寒风如刀,撩起她漆黑的衣裳,大片的衣料被剑气割去,露出大片裸露的雪白肌肤,凄艳如梅上落雪。这声“不”不带任何情绪,不似呐喊。
林玄言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这声不指的是什么。南宫将他放了下来。半空之中,缓缓浮现了一个“不”字。
这个字端端正正,一笔一划,庄严而神圣,而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字,竟然硬生生挡住了已经入见隐之后,镇天下的一剑,只是每剑之后,那个字的结构愈发松散,仿佛随时会崩碎消散。这是白头碑的第一个字,不。
不字落下之后,南宫抱起林玄言,借着这短暂的喘息时间遁逃回失昼城的方向。“等等!”林玄言骤然睁开眼,竭力大喊。南宫看着他癫狂的神色,同样吃了一惊。林玄言定定地看着她,眼神狂热得像是可以喷出火焰,他依旧有些不确定道:“我又感觉到了感觉到了,我的剑魂。”
“这里离琉璃宫很近?”南宫自问一声:“怎么可能?”林玄言看着她的眼睛,他浑身毛发瞬息倒竖,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涌上了他的心头。
与此同时,不字碎裂,南宫手指划过眉心,念下下一个字:“许。”林玄言却忽然伸出手抓住了她的肩膀,他张开嘴,牙齿间依旧鲜血淋漓。“南宫”“嗯?怎么了?”“北府,南宫,北府,南宫原来如此啊。”
林玄言反反复复地念了几遍,嘴角牵扯出艰难的笑意,他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的脸“原来你就是秋鼎最后留给我的东西,你就是我一直在寻找的神宫啊”寒风吹乱鬓发,南宫的思绪像是被冻上了薄薄的冰晶,她怔了许久,呆若木鸡。林玄言触碰了一下她的脸,挣扎着起身,用手拭去粘在她侧靥的冰雪。
南宫缓缓回神,那个许字已经濒临破灭,她却艰难地笑了起来,她蛾眉舒展,那清澈幻美的容颜楚楚动人。
“圣人前辈真是”南宫不知道如何形容,只是觉得一切如梦。南宫南宫。她缓缓嘴嚼着自己的名字,流露出苦涩的笑容。如果三年前便意识到这一点,或许失昼城可以少死数十万人,或许今日也不至于如此穷途末路,但总算不算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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