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好了,别捉弄季妹妹了。”说着她轻轻抖了抖衣袖,摊开手,大红的颜色如红绸铺过,被陆嘉静捧在掌心,柔滑似捧着一泓清冽甘泉。
那是一件大红色的衣裳,虽不似琉璃宫中那件那般极其精细雕饰,金玉铺成,却胜在红艳纯粹,如泼墨挥就。季婵溪皱着的小脸缓缓舒展开来,她抬眼看了一下江妙萱,江妙萱永远是那副笑盈盈的表情。
此刻季婵溪非但不觉得和蔼可亲,反而想把她那随身的拂尘一根根拔下来,揉成一个毛线团。
“谢谢陆姐姐”季婵溪捧过大红的嫁衣,展开细细打量着,对在自己的胸襟位置试了试,脸色柔和了许多。陆嘉静笑道:“这可是你江姐姐为你量身裁剪的。”
季婵溪望向江妙萱,吐了吐舌头。少女穿上了大红颜色的衣裳,系上了罗带。她解开了发带,披散下长发,那夜色精灵般的少女在这一刻却像是烧了起来,就似夕阳铺满的烟波,妍丽而炙热。
这大红的衣裳剪裁得体,将少女的身段衬得极好,纤肿得体的曲线勾勒起难言的曼妙,纯粹的大红颜色又带着磅礴的意味,若是野店石桥偶然见到,便是足以让任何人一生难忘的惊鸿。
“好看。”江妙萱点点头。“季妹妹真美。”陆嘉静由衷赞叹,语调间却带着怅然。林玄言安静地看着她,想起了当年溪畔初见,忍不住笑了起来,只是笑容很淡,一如只如初见的相遇。
季婵溪走到了镜前,张开双臂,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眸子愈发明亮,而陆嘉静忽然望向了林玄言,林玄言也恰好望向了她。
林玄言垂着眸子,神色有些愧疚。陆嘉静云淡风轻地笑了笑,示意他不必介怀。季婵溪转过身,目光落在了林玄言的身上。
林玄言察觉到了目光,也望着那一袭红裳的少女,长发披散,清秀妍逸的她神色平静而柔和,她小口微张,欲言又止。林玄言生怕她忽然问一句,我好看还是陆姐姐好看这样要出人命的问题。率先开口道:“季姑娘,天色不早了。”
季婵溪嗯了一声,走到桌边,举起了一个酒杯。林玄言亦举起了另一个。两个杯子举到了等高。
氛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陆嘉静与江妙萱掩上了门,燃上了一支又一支火红的蜡烛。烛光跳跃了起来,少年和少女的身影落到了墙壁上,阴影随着烛光闪动着。
林玄言和季婵溪看着彼此的眼,谁也没有说话。他们伸长了些手臂,缠过了彼此的臂弯,举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林玄言微微蹙眉,酒有些酸涩。季婵溪喝的很快,酒入口甘甜。江妙萱微笑着望着他们,没有多做解释。杯酒饮尽,像是心中有什么石头落地了,少年和少女竟同时笑了起来“拜堂吧。”江妙萱道。
“拜堂?拜谁?”“这里除了我和陆宫主还有别人?”林玄言抗议道:“我跪静儿?虽说是走个过场,但高堂也不至于如此滥竽充数吧。”陆嘉静冷笑道:“你这么金贵,跪不得我了?”林玄言道:“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陆嘉静道:“我倒是觉得二当家的提议很不错。”林玄言还想抗辩几句。季婵溪却忽然撩起了嫁衣的前襟,在江妙萱面前跪了下来,接着她望向了林玄言。林玄言觉得自己站着有些尴尬,便也跪了下来。
“一拜天地。”江妙萱柔和的声音想起。江妙萱忽然想起了当日,自己也曾拜堂成亲。只是那一日远没有这般静谧美好,回忆起来尽是腥风血雨,也不知道那个小胖子那日之后是不是疯傻了,江妙萱忍不住笑了起来。
“二拜高堂。”林玄言与季婵溪对着端坐着的两女拜了下去“夫妻对拜。”江妙萱拖长了语调,声音缈如流云。
林玄言和季婵溪的动作也随着她的语调慢了一些。两个人对跪着,看着彼此,眸子里看不见绵绵情意,反而平静得仿佛寻常。两个人拜了下去,长长地拜了下去,久久没有起身。不知何时,屋子里已经空了,陆嘉静和江妙萱已经离去,留下了孤男寡女的一对人。
床下是两只白瓷被子,一仰一合。林玄言和季婵溪坐在床沿边,拉着彼此的手,手指断断续续地勾连在一起。两两没有说话。洞房很小,烛光有些清冷,季婵溪穿着大红色的嫁衣,还觉得有些不真实,就像是做了一场花前月下的梦。
“要睡觉吗?”季婵溪问。林玄言道:“你要觉得还不适应,我们可以聊会天。”季婵溪道:“不用了。该说的以前都说差不多了。”
林玄言微笑道:“婵溪今天真好看啊。”季婵溪眨了眨眼,道:“等会这件衣服可不可以不脱呀。”林玄言问:“你很喜欢这件衣服?”“嗯。”季婵溪道:“我想多穿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