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中的巨大凹陷,看上去就像是被硬生生地挖去了一块。“那是陨石砸落的痕迹?”林玄言猜测道。
陆嘉静摇头道:“不像,我曾经见过几处陨石的天坑,不应该是这般构造。”林玄言道:“那这凭空消失的一处去哪了?”陆嘉静身子忽然一震,她望向林玄言,正色道:“浮屿?”渊然剑陡然上折,掠过那巨大的海底天坑,向着斜上方飞掠而去。
隔着昏暗而一望无垠的海水仰望这个世界,整个世界都像是被一块块粼粼激荡的海水切割成了不真实的幻影。
他们隔着幽寂冰蓝的水晶望着世界的模样。无数巨大的影子在视野的上方漂浮着遮天蔽日般的身躯。那些天鲸皮肉如玄铁铸成,即使是化境的修行者也很难杀死它们,只是平日里它们深居海底,此刻不知为何纷纷来到了浅海之间。未来得及思量。
无数四脚蜥蜴一般的海蛇从随着海水向上喷涌,无穷无尽的海兽大团团地涌来,如大海张开血口,要将他们吞没。渊然已然破空而去。隔着海水晃荡的视野转而清明,咸涩的海风带着无数凝若实质的魔息扑面而来。
天穹之上看不见月亮,唯有一片深邃的昏黑色。海浪在脚底凝聚又破碎,巨兽的嘶吼声被海风隔着很远带了过来。
渊然停在了一块巨大的石碑面前。那块石碑屹立在海水里,浪头冲击三万年亦不曾沉没。那是半句诗:不许人间见白头。不许人间见白头。
“这便是传说中的白头碑?”季婵溪伸手缓缓摩挲过石碑,心生敬畏。这举世闻名的白头碑。矗立在失昼城之前,传言是三万年之前的圣女所书。
从此以后,失昼城便真正地与世隔绝,世人难以找寻。即使是失昼城中的使者偶尔行走人间,也须以黑色的斗篷遮住白发。
人间不见白发,白发亦不去见人间。林玄言感受着石碑上传来的圣息,历万年而未衰减,可见那人生前何等道法通天。
“百年之前我曾来过失昼城,却未见到白头碑。”陆嘉静回忆道:“三当家曾告诉我,唯有大事发生之际,白头碑才会现世。”大事自然是指天魔吞月的传说。
即使失昼城真正沦陷,或许白头碑也能将那些魔物困于月海,不能去为祸人间。渊然在块石碑前停留片刻,然后继续向更南方掠去。近处的天幕上,依旧是望不见星斗的凄惨黑色。
而远方的天空上,海水与天空之间晕出了惨淡的昏黄色,在那里,挂着一轮若隐若现的苍白残月。魔息不绝如缕,扑面而来。渊然剑气分割开的海水转而又弥合。海波腾浪,翻流不止。
渐渐地,无数高大山峦般起伏的黑影远远地展露在了视野里,就如同蛰伏天边的巨兽,一望无际。
“失昼城。”季婵溪望着那座不知尽头的海上古城,震撼自语。古城冲入视野,即使是林玄言依旧觉得内心震撼,难以想象,如此巨大的城楼如何能够漂浮海上而不淹没。
陆嘉静目光沉重,因为这座传说中沐浴圣辉的城池,此刻非但没有当年的圣洁灵气,反而显得暮气沉沉。看来失昼城中的局势很不好。临近失昼城,刀戈碰撞的声响从远处遥遥传来。
坍塌的城垣间冒着黑烟,尸体堆积的恶臭味不尽涌来,一道道法器凝成的光束时不时地在城中亮起,又有许多低等的魔物在海水中翻腾涌上,向着失昼城蔓延过去。
“六首蜃妖又要来了,诛妖法阵快启!”失昼城的某个城门忽然打开,许多人从城中冲出,齐齐对着海水结出诡秘阵型。他们动作极其熟练,站位一成,便有光华涌出,在半空之中凝成剑的形状,对准了某处水柱上涌的海水。
“你们三当家已经穷途末路了?竟然让你们这些法力低微的小辈来拦我?”海水中响起了威严而嘲弄的咆哮。
那道龙卷般腾起的浪潮忽然炸开,一个巨大的黑影出现在了海面上,六首蜃妖六个头颅如孔雀开屏一般展开,每个头颅皆是尖嘴扇鳍,它嘶吼咆哮着。
一口三角形的尖锐牙齿泛着森白寒芒。诛妖法阵凝成的白色大剑化作一道长芒朝着蜃妖砸去。清脆碎裂的巨响声里,蜃妖惨叫一声,巨大的身影向着海面跌去,翻腾起小山般的浪花。
而大剑与此同时破碎,化作无数小小的飞剑朝着海水中钉去。未等他们松口气,海水便再次沸腾般翻滚起来。
那六首蜃妖重新浮出水面,长长的脖颈拱成弧形,猩红的狭长眼睛死死盯着那些年轻人,而那些人再次立阵结剑,只是这一次的剑光要弱上许多。蜃妖猖狂大笑道:“就凭你们还想杀我?都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