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盂,纸团慢慢在水盂中化成一团,黑色的墨迹涸化成一股轻烟。张松眼睛盯着轻烟,轻声问道:“子翼,这些天可找到见阎圣农的办法了?”
蒋干为难的咂了咂嘴:“此人深居简出,连每月的聚会都不参加,我根本见不到他。”
张松沉吟了片刻:“既然如此,我赶回成固去见公子,你在此继续找机会,不过只能见机行事,不可用强,以免适得其反。这聚会你还得去,多了解一些米教的情况也是好的,将来对公子决定如何处置这汉中的事情也有所帮助。”
蒋干点点头:“你什么时候动身?”
“我马上就走。”张松抬头看了看天色笑道:“这汉中太平得很,沿途又有义舍,吃喝不愁,我连吃食都不用带了,还真是方便。”
“孝直此计甚妙。”张松肯定的说道:“不仅仅是庞义和的近万人,还有一个问题。巴郡的賨人勇猛善战,号为神兵,与荆山军、益州军一样善于山林作战,我大汉立国以来,多次借助他们平定益州的叛乱,后来朝庭政乱,益州镇抚不力,这些賨人于光和二年和中平五年两度反叛,纵横巴郡、广汉,益州震动。他们的几个首领和张公祺相交甚好,庞义和在巴西多年不能攻克汉中,顾然有拥兵自重的原因,这些賨人在其后掣肘也是个不可忽视的因素。”
曹冲听了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劳永年去一趟阆中吧。”
张松拱手应道:“松义不容辞。庞义和纵使不能参与合围南郑,至少有可以镇住巴西,不让这些蛮人听从张公祺的召唤来与公子做对,这些蛮人认死理,所以又叫犟头虎子,如果他们认为公子是恶人,与公子成了对头,那我们以后可有麻烦了。”
曹冲听他说得认真,不免对这些所谓的賨人感了兴趣,让张松坐下,好好的讲述了一下这些賨人是怎么回事。一听之下,他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些賨人竟然就是历史中所说猎杀白虎的巴人,远在武王伐纣时就出现在中原的战场上,一曲战舞激奋人心,拉开了血流漂杵的牧野之战序幕,汉高祖与项羽争夺天下时,他们更是在其中出了大力,首领范且被封侯,七姓免交赋税,打仗时以板为楯,号之为板楯蛮,大汉的巴渝舞就是他们当年的战舞。
“既然如此,你此去除了见庞义和之外,不妨也到板楯蛮那儿去一下,看看能不能说服他们加入我们的阵营中来。”曹冲说道:“请铁头人跟着你去一趟,他们可能比你更有说服力一点。”
张松点头称是。曹冲将铁心请来,把用意一说,铁心满口答应,立刻和张松收拾了一下,带着他的亲兵押送着大批的财物赶往巴西。曹冲在成固城下,一面安排人与城中的张卫和杨昂联系,希望能劝降他们,一面让张奋督造攻城器械,准备强攻成固城。郝昭等人在铁家大寨已经进行了演习,现在到了实地,在考察了成固周围的地势后,几个人商量之后,决定由刘磐和助阵的山民则在正面佯攻,吸引城中的注意力,而铁甲营、荆山军和益州军在其侧后一个比较有利的地形进行强攻。
半个月之后,刘磐带着两千人马到达成固城下,他同时还给曹冲带来了一封刘巴的密信,曹冲看了信之后微微一笑,将信递给庞统:“你家兄弟这次立功了。”
庞统瞄了一眼密信,淡淡一笑:“对付曹子平(曹泰)还不是小事一件,何足挂齿。公子,我们运往关中的粮食再加上河东郡的调集,估计关中两个月之内不会出现军粮短缺,曹子平又在襄阳等他的铁甲,赶到关中也得有近两个月了,照这个时间计算,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关中的战事就有结果,这三个月内我们必须拿下汉中。”
曹冲笑了笑,却没有一丝喜悦,为了私人的前景,弟兄之间互相算计到了这种地步,不知是不是一种悲哀。他想了想道:“你这个弟弟,举重若轻,有一方之才,让他到徐州去吧。徐元直就在徐州,让他看着徐元直一些,别搞出什么妖娥子,臧宣高(臧霸)玩这些不是徐元直的对手。”
庞统大喜,连忙替弟弟庞林谢过曹冲,有了曹冲的举荐,庞林到了臧霸手下,就算官职不高,但一定是个重要的位置,如果再立下功劳,以后升迁可就有了保障。
襄阳,镇南将军府。
曹泰有些郁闷的坐在锦布包着的软席上,眼睛不停的瞟着内室的门帘。内室安静得很,一点声音也没有。他皱起眉头叹了口气,伸手端起桌上的茶杯,却发现茶被他刚才两大口就喝光了。他啪的一声将茶杯顿在案上,刚刚又想叹气,内室传来一阵轻柔的脚步声,接着门帘子一响,荀文倩在蔡玑的陪同下,带着一丝温和的笑容出现在门口。她瞟了一眼曹泰,转过头有些不悦的说道:“小玉儿,这些下人跑哪儿去了,兄长的茶都喝尽了,也不知道来添一些,好在兄长是自家人,要是被外人看见了,岂不笑话。”
蔡玑连忙应道:“姊姊说得是呢,是该教训一下了,一个个不知道分寸了。”她说着,急步走到一边,提起茶壶给曹泰续了水,歉然笑道:“兄长莫怪,姊姊听说他们到现在还没有把兄长要的铁甲准备齐全,十分生气,派人到作坊查点,这才出来得迟了点,还请兄长海涵。”
曹泰一听荀文倩亲自过问这件事,心情这才好了些,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弟妹也不要怪我来得鲁莽,我确实是急着要去关中作战。本来看着仓舒的铁甲军眼红,承蒙弟妹大方,也给我配了五十副铁甲,不免有些心急了,总想着带着有了这些铁甲,早日赶到关中,也好立些功劳,没想到这五十副铁甲做了近一个月了,竟然还没有配齐,哪怕只有十副二十副也好啊,偏偏五十副都是半副,让我好生着急。”
荀文倩微微一笑:“兄长何必这么客气,都是自家兄弟,太客气了就见外了。我去查过了,因为是仓舒自己出的钱,工坊里误以为就是仓舒自用的,一来想等一批上等好铁来做护心,二来也觉得仓舒在外作战,这些估计也不急着用,这才拖延了时间,我已经吩咐过了,那批好铁一到,立刻给兄长配齐。”
曹泰听了,不免有些奇怪:“这五十副铁甲是仓舒出的钱?不是官府出钱?”
荀文倩摇摇头:“兄长在襄阳做了这么久的事,哪次见到仓舒公私不分的,这些铁甲不是官用,当然不好由官府出钱,刘子初帐算得精得很,不该他出的钱,他是一分钱也不捞的。”
曹泰也不禁笑了,他摇摇头道:“弟妹说得也是,不光是那个刘子初,还有那个杨威公,这两人都是小气到家的人,一个钱也不随便给的。唉呀,原来竟是仓舒出的钱,我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荀文倩摆摆手:“兄长这说的哪里话来,叔叔在襄阳时那么照顾他,兄长在襄阳又帮了他这么久,他可是一直挂在心上的,要不是兄长想去关中立功,他如何舍得放你走。送你五十副铁甲,也是他一份心意,兄长不必推辞。”
荀文倩说完,又让人拿了一大堆东西来,说这是曹冲临走之前让她准备的,送给曹泰带走。曹泰手脚大方,襄阳现在又热闹得很,花钱的地方多,他那点俸禄早就被他花得精光,本来他这个差事是个肥差,从中稍微捞一点就够他吃香的喝辣的,谁知道他的运气奇差,那个杨仪精明无比,竟让他一点便宜都没沾着,白白担了个臭名。所以当曹馥跑到他府上来打秋风,说他赚了那么多也该分他一点的时候,他气得大叫,一怒之下辞了这运粮的差事,要去关中打仗挣军功。说起来他还真是穷,辞职之后一算帐,他居然连五十个亲卫的衣甲都置办不齐,更别提路费和带些襄阳的特产了。如今荀文倩不仅帮他置办了五十副襄阳产铁甲,还送了他一大笔钱,他当然是满心欢喜,就算有什么话也不好意思说了,感激不尽的回去再等。
见曹泰怒冲冲的来,笑嘻嘻的走,蔡玑掩着嘴笑道:“姊姊,你可真厉害呢,这个曹子平居然被姊姊治得上不了路了。”
荀文倩笑道:“当然不能让他走得太顺利,再等半个月,那五十副铁甲就交给他吧,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再迟了可就太明显了。”
“一切都听姊姊的,反正铁甲已经在库房里,随时可以给他。”蔡玑亲热的拉着荀文倩的手臂,一起往内室走去,她仰着头看着荀文倩,娇笑道:“姊姊,夫君有没有信来啊?”
荀文倩偏着脸看了她一眼:“有,他说这次襄阳修路你蔡家出了不少力,想着跟刘大人说一声,按排两个大一点的盐井给你蔡家呢,可满意了?”
蔡玑皱起鼻子哼了一声:“姊姊,你这可错怪我了,我可没有跟夫君说这些,一定是我那表哥又在打鬼主意,我回去找他去。我父亲帮衬着夫君是应该的,可没想着要什么大盐井,他这么撺掇着父亲,岂不是让夫君和姊姊难做。”
荀文倩眼中透出一丝笑意,她伸出手刮了刮蔡玑的鼻子:“你也别跟我来虚的,夫君说过,你蔡家支持他,他一定不会亏了你蔡家,要不然你蔡家这榜样作用岂不是白费了?”她顿了顿道:“你有空回去,找一下叔叔,襄阳义学最近的学生越来越多了,有些不太够住,看看你蔡家还能不能把房舍再扩一些。”
蔡玑笑了起来:“姊姊放心,仲豫先生一来,我父亲就说襄阳义学肯定不够住了,只是他想着要修得好一点,才能配得上仲豫先生的学问和声望,所以准备的时间长了些,材料这些天才到齐,也就是这两天就要动工了。父亲说了,要将襄阳义学修成荆州最好的书院,还要请梁孟皇来写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