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不清哪里是汗,哪里是血,在它的背上,关羽身上遍插雕翎,狂放不羁傲视群雄的他已失去了生命,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忠乎,愚乎?又有哪个人能分得清清楚楚。
挑灯夜读春秋刀法的精义,万马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面对强敌,刚强果毅的关羽没有惧怕过任何一个对手,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理解“春秋”那一段波澜壮阔的历史。
他是战场上的勇者,却不是最后的胜利者。
“将关羽的尸身收敛起来,送还给刘备。”高宠淡淡的说道。望着关羽渐渐冰冷的尸体,这一时高宠的心情和其它士卒一样,恨意已消。
战场上的英雄即便死了,也会让他的对手感到敬畏。
葫芦谷关隘上,凌统已经将周仓逼退到最后的一隅。
“周大哥,不要再作无谓的抵抗了,投降吧!”凌统眼望着满身浴血的周仓,说道。
周仓大口的喘着粗气,沉默不答。
“如果不降,只有死路一条。关羽已亡,你又何必非要——!”凌统又道,周仓脾气耿直,也算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就这样死了,也足实可惜。
周仓将后背靠在一块山石上,支撑住摇摇欲倒的身躯,他惨笑道:“投降,凌公绩,你可看清楚了,我周仓可是屈膝怕死的孬种!”
说罢,他一横刃口已砍卷了的环首刀,奋力插入自己的胸膛,鲜血从他的手指出不断涌出,滴滴搭搭的流到地面上,汇合成一股小小的血色溪流。
“君侯,周仓随你来了!”周仓悲壮苍凉的嘶吼声飘荡在山谷中,久久回荡不息。
就在葫芦谷口的激战进行的时候,襄阳,左将军皇叔刘备也是坐卧不安,高宠二万大军兵发沔阳——,得到这个消息后,刘备更加的忧心如焚。
如果自己手里还有兵卒,哪怕是几百、一千,刘备都会毫不犹豫的派去增援关羽。
但是,他现在没有。
回师襄阳夺取荆州最富庶的襄宜平原,这是他当时唯一的选择,如果不趁刘表新亡荆州人心惶惶的机会发难,荆州就很难有他刘备的立足之地了。
三弟张飞和大将魏延领兵追杀蔡瑁、张允去了,蔡氏在襄宜一带势力根深蒂固,要铲除他们的势力就不能放虎归山。
然而,想混水摸鱼的又何止只有刘备一人。
江东高宠——,这个人人得诛的汉贼就在刘备最软弱的地方下了手。
“主公,君侯,君侯他——!”简雍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神色灰败失措。
“我二弟怎么了?”刘备心里咯噔一下,紧走几步抓住简雍的肩头,狠命的摇动道。
简雍眼眶通红,道:“君侯归天了!”
“你在胡说,这不可能,二弟他神勇盖世,没有人能伤得了他的。”刘备无力的放开简雍的肩膀,眼睛无神的在屋里搜索,可是关羽却没有出现。
“江东送来了君侯的尸体,现在正停放在城门口,跟他在一起的,还有关平和周仓!”简雍的头低垂着,说话的声音微弱,他不敢去看刘备悲痛欲绝的面容。
“不——,我不信!”刘备仰天大喊。
他不相信,那个桃园结义时意气风发的二弟,那个与自己同甘共苦的好兄弟,那个千里单骑呵护二位夫人的堂堂汉寿亭侯已不在人世间了。
建安六年三月,高大醒目的襄阳城楼上,二面巨大的白幡已然挂起,上面是刘备亲自书写的“义不负心、忠不顾死”八个大字,整座襄阳城内,所有店铺的红漆招牌都被白布蒙上,街市上无论是来来往往的百姓,还是巡逻的兵卒,也一律身着白衣。
“主公节哀!”孙乾对着跪仆在城楼上的刘备说道。
自前日起,刘备不吃不喝已在城楼上跪了三日,使得所有的襄阳百姓都知道了皇叔刘玄德对结义兄弟关羽的情义,无论是街头巷尾,还是士林酒肆,人们在谈论这件事的时候,没有一个不称赞刘备与关羽之间的这份忠义。
“苍天无眼,若三弟回来我以何来回答?”刘备擦试了一下眼角的泪花,哽咽道。
“三将军虽然外表粗豪,实际却是心思缜密,这件事怕是瞒不过他。”
刘备大声道:“三日服丧期到,公祐,你速速拟一份文书,传令冀德、文长速速赶回襄阳,这一次我要亲率精锐与高宠决一死战,为二弟复仇。”
孙乾大惊,劝谏道:“主公万万不可。那高宠兵精粮足,麾下战将如云,我等若此时与之硬拼,只能是以卵击石,不但不能为君侯报仇,反而倒会枉负了他舍命换来的机会。现在,主公好不容易占据襄宜,当务之急是稳固基础,一面追剿蔡氏残余,一面沿荆山设防固守,如此则是正途。”
“唉,想不到兴汉大业未成,吾弟已魂归另途,若不能报得此仇,吾心何安?”刘备长叹一声,神情黯淡,他心里明白孙乾的话甚有道理,现在确实不是与高宠决斗的时机。
孙乾继续说道:“主公,高宠现在已兵进当阳、临沮,我军与江陵的联系被完全的切断,看来说服文聘归顺的机会越发渺茫了。”
刘备站起身,扶住城墙,眼望着不远处荆山连绵起伏的山峦,缓缓说道:“公祐,这三天来我一直在想一件事,高宠凭什么能取得江东、荆南这一大片土地,以前我以为是高宠的运气,现在我才知道我错了,除了个人的能力之外,高宠能依仗的不止有太史慈、黄忠、甘宁这等勇猛的战将,还有周瑜、徐庶、鲁肃等一大批精明能干、能为其出谋画策的文官,与之相比,我确实不及呀!”
孙乾满面羞愧,道:“主公,都是乾无能,以致于——!”
刘备摇头道:“这不是公祐你的错,是我忽略了身边人才的培养的选拔,以前在徐州时,元龙、长文都是可能倚重的干才,可惜我都一一错过了!好在我还有最后一个机会,荆襄一带藏龙卧虎,一定有不世出的高人隐居以待,这一次要亲自遍访乡里,找寻那可堪比姜尚子牙、管仲乐毅的的奇才!”
建安六年三月四日,江陵,掷甲山点将台。
闻知徐庶来说降,文聘在台上置一大鼎,并浇上油汁,在鼎下用炭火烧烤,同时精心挑选的甲士手持明晃晃的刀枪,等候徐庶前来送死。
山下江边,徐庶乘着一艘小船登上岸来,他环顾了一眼四周刀枪林立的架式,对于文聘的布置,徐庶早有预料,他面不改色的穿过刀剑环伺的台阶,冷眼俾视了一下正中冒着热气的油鼎,微微一笑。
“先生因何发笑?”文聘探声问道。
他本想效初汉“高阳酒徒”郦食其说齐的典故给徐庶一个下马威,未料想徐庶胆气甚豪,这油鼎刀枪不但没有威慑住徐庶,反倒让他一时颇为难堪。
“人多言南阳文仲业是荆襄支柱,今一见真是徒有虚名,不过尔尔罢了。”徐庶昂然大笑,眼睛望着天空,看也不看文聘。
文聘盛怒之极,大声道:“汝敢嘲弄于我,不要命了吗?来人,将这个巧言令色狂妄之极的匹夫投入油鼎,我倒要看看是他的舌头厉害,还是这油鼎中的沸油厉害!”
小知识:五石以上至八石的强弩臂力无法拉开,必须用双脚踏定一张弩弓的弓背,双手拽弓弦奋力向上,八石弩其射程达二百步左右,威力惊人,时称为蹶张力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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