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不可能是人潜伏吧?”阿松提着兔子回来,想着晚饭能加个餐,海上这一个月,他吃鱼和干粮快吃吐了。
“那可未必,倘若是能隐藏气息还像变色龙一样的忍者,莫说五丈,在这处处遮蔽物的丛林中,两丈之内咱们都难以感知。”小河坚定自己时刻保持警觉是正确的,反正此行他背着一百多只袖箭,不怕浪费。
这一段插曲,寇凛似乎全然不知,依然专注分析自己画的地形图。
众锦衣卫们面面相觑,心里大都了悟,能让他们家大人“忘我”的,除了“夫人”就是“金子”了,再结合刚才他解释的一句,这岛上可能埋着什么宝贝。
至于是大宝贝还是小宝贝那就不得而知了,毕竟他们家大人是个为了一两金子就能上天入地的神仙人物。
“多半就是这里了。”寇凛“啪”的阖上册子,手臂划出一道弧,指尖指定一个方位。
众人循着他的手势望过去,那是他们曾走过的一处溪谷,依稀记得,溪流两岸是爬满藤蔓植物的山壁。
绕路下山太麻烦,锁定目标的寇凛直接从山顶跳了下去,反正是矮山,并不陡峭,多得是着力点。
众锦衣卫跟着跳。
远远望去,像是一群在丛林间跳跃的猴子。
等回到那处溪谷后,寇凛指着两岸的山壁:“这山壁上肯定有洞穴,小范围散开,找一下,务必小心谨慎,可能会有危险。”
小河抽抽嘴角,危险倒不怕,但这一段溪谷起码有三百丈长,两边的山壁绵延起伏,爬满了蔓生植物,他们一共才八个人,摸到什么时候去?
众锦衣卫都没有反驳,各自划分了区域,在山壁上窜下跳着摸索。一直到日落月升,怕夫人担心,大人才领着他们回到船上。
翌日一早接着去摸索,摸了一整天,的确有不少大大小小的洞穴,要么空无一物,要么是兽窝,也亏得他们各个身手矫健,才没被咬伤。
傍晚时,忽听阿松一声惊叫。
锦衣卫们只是小范围散开,闻音迅速朝事发地疾去。
只见阿松左手手腕被一株枯藤缠住,身子悬空,挂在了山壁上。
阿松的反应也是极快,右手拔了腰刀,砍断缠住他左手腕的枯藤。
但刚得自由,山壁上十几根藤蔓忽然窜动起来,如山脉伸出的触手,伸向了阿松。
先赶来的三名锦衣卫立刻飞身拔刀,砍掉即将缠绕上阿松的几根藤蔓,但刀身却被紧随而来的藤蔓缠住。
眼看藤蔓即将顺着刀身缠上他们的手腕,他们也不敢扔了绣春刀。
寇凛喝道:“松手!”
锦衣卫们这才纷纷弃刀,终于安全落地,无不露出惊骇之色。
此时,那片区域不再是一片藤蔓,更像是一个巨大的蛇窝,在山壁上搅动翻滚,将几柄纯钢制成绣春刀碾成了碎片。
尔后归于平静,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大人,这些植物是活的?”阿松一阵后怕,刀都被这些藤蔓绞成了碎片,若是自己刚才被绞了,岂不是会变成肉泥?
“是藤妖吗?”小河浑身浮起鸡皮疙瘩。
“你跟着本官查过多少案子了?竟还相信鬼神之说?”寇凛觑他一眼。
小河缩了缩脖子,用理智说话:“这是五行阵?”
寇凛凝视那些藤蔓:“恩。”
阿松指着自己刚才遇袭的地方:“大人,藤蔓后面有个洞穴,外头竟然有着这样厉害的五行阵,应该就是您此番要寻之地。”
找是找到了,但这藤蔓阵该怎样破?
而且这还只是一道大门,洞穴内怕是更加凶险。
不必大人提醒,锦衣卫们全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既紧张又兴奋。
因为看这架势,洞里头藏的定是大宝贝。
*
船舱内,正在窗下看书的楚谣察觉视线越来越模糊,伸手推开窗,只见夕阳西沉,心知寇凛快要回来了。
他第一次上岛时,她担心的坐立不安。眨眼好几天过去,她已经习惯了。
放下书,她起身想将烛火点燃,坐得太久有些头晕,脚步趔趄着不一心撞倒了桌角。
“夫人?”段小江一直在舱外守着。
“没事。”楚谣忙不迭回应着,小心点燃了灯。
然而,在烛火照亮房间的一刹,她骤然看到地面上除了自己的影子之外,竟还有一道影子。与自己的影子有些交错,似乎是从窗子投进来的。
窗外有人?
楚谣心中一悚,根本来不及反应,窗子突地被人从外破开!
伴随飞溅在脸上的海水,一道黑影扑面而来,楚谣惊呼一声,一柄锋利的匕首已经抵住了她的喉咙!
“别动!”黑衣人厉声警告,“寇夫人,只要你不挣扎,在下便不会伤害你!”
“夫人?!”段小江闯进来时已是迟了一步,被那明晃晃的匕首逼停,“来者何人?”
了望台上一直有锦衣卫拿着西洋镜子巡视周遭,一连六日,方圆内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此人定是从水下潜过来的,“东赢忍者?”
“段小江,亏你也是江湖出身,以为只有东赢忍术才能在水下闭气,才能隐匿身形么?”黑衣人轻笑一声,“东赢的武学,原本就是自我中土流传出去的。”
段小江听他说话的语气,应是江湖中人:“平白无故,为何招惹我们锦衣卫?”
黑衣人冷笑:“尔等锦衣狗贼,人人得而诛之。”
“行了,挟持我一个身怀六甲的残疾妇人,谁给你的脸面骂别人狗贼?”刀锋抵住脖子,楚谣不想听他废话连篇。
“……”黑衣人果然沉默了。
“你究竟想干什么?”楚谣质问。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黑衣人挟持着她往角落退去,“如今,等人而已。”
随后,他便不再说话。
除了了望台上放哨的,其余几个锦衣卫也纷纷赶来楚谣的房间,兵刃在手,但都不敢轻举妄动。
毕竟楚谣有孕在身,稍有不慎,后果不堪设想。
双方僵持了约有一刻钟,了望台上的锦衣卫匆匆下到舱中:“有两艘船朝着咱们来了,一前一后,甲板上的人,似乎是江天屿!”
楚谣眉头紧蹙,江天屿竟然没死。
“江天屿身边还有一人,瞧上去像是……定国公府宋亦枫,宋大都督!”
这个名字说出来,锦衣卫们纷纷变了脸色,楚谣亦是惊怔。
她忽然醒悟过来,这是一个埋线极长的圈套。
谢煊先前之所以去找她父亲主动摊牌,一是因为即将暴露,警告她父亲别再查下去,当然,还有想要策反他的心理。
第二点,便是为了《山河万里图》。
谢煊可能不知道是谁藏的宝,但他确定这是一张藏宝图,然而他破解不了,宋亦枫派小儿子在海上找了这么久,始终找不到,怕是也不耐烦了。
又因为寇凛此时身在东南海,他便将希望寄托在了寇凛身上。
所以《山河万里图》是天影故意让出来的,最终目的是借用寇凛的手找出这座岛屿。
这一路他们都在跟着。
包括寇凛带人在岛上的一举一动,全都落入他们眼中。
昨天才刚确定了藏宝地的大致位置,今日突然动手,说明寇凛此时已经找到了藏宝的准确位置。
江天屿已是不好对付,宋都督身为中军大都督,是个身经百战的军人,还带了两船的高手。
楚谣不由捏了把冷汗。
*
京城,一家药材铺子的后院中。
正在院中闭目养神的谢煊听见属下来报,说是柳言白回京来了,立刻睁开了眼睛。
腰间带着象征身份的玉坠子,风尘仆仆的柳言白穿过大堂,进入后院,来到谢煊面前,微微拱手:“义父。”
谢煊朝他身后看了一眼:“我派了红姑前往福建保护你,你遇到她了么?”
“没有。”柳言白面色不虞,“原本寇凛请我去沿海,是怕给楚谣治腿的神医刁难,但神医还没找到,楚谣有了身孕,短时间内无法再治腿,寇凛说他还有事要做,让我先回来。”
“寇凛是出海寻宝去了,才打发你回来的。”谢煊勾了下唇,见柳言白始终一张冷脸,与往日不同,他心知原因,放低了声音道,“怪我瞒着你天影资金来源之事?其实你在麻风岛也住了一段日子,应该知道金鸩的钱并不脏。”
“那为何义父不肯告知我详情呢?”柳言白紧盯着他。
“因为……你心中总是非黑即白,我怕你难以接受。”谢煊错开他的视线。
柳言白面无表情,也不知心里在盘算什么:“因为您什么事儿都瞒着我,导致我在麻风岛处于被动,如今《山河万里图》丢了,江天屿也死了,段冲被关了起来,咱们的资金链断绝,沿海势力全军覆没,已是一败涂地。”
谢煊忽地笑了一声:“一败涂地?儿子,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柳言白拧眉:“恩?”
“放心,事情的发展虽然有些出乎我的预料,但整体还在我的掌控之中。”谢煊慢条斯理地道,“你当我为何去与楚修宁摊牌,还说的那么详细?”
柳言白不回应。
谢煊知道他心里还憋着口气,于是不再瞒着他:“楚修宁这个人,其实和寇凛有些共同点,都是极端自我之人。即使他真怕与我之间的翁婿关系,会令他楚家遭殃,想要造反,他也不会选择和我合作。毕竟我布局害他,戏耍了他这么多年,以他的骄傲,他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我与他提起《山河万里图》,提到了东南海,他定会转告寇凛。同时,定能查出宋亦枫的小儿子告病失踪多日,应是在海上寻宝。如此一来,他们翁婿两人就一定会想办法将宋家那小子抓了,取回《山河万里图》,所以我让江天屿见机行事,将宋家小子给卖了。”
柳言白蹙眉:“所以,您是故意让他们拿到图的?”
“嗯。”谢煊点了点头,“江天屿的脑子可不输给他的医术,他在沿海待了十年,无论金鸩的麻风岛,还是虞康安的芽里堡,都有他的势力,哪有那么容易死。”
“可我们损失惨重。”
“我也觉得可惜,但唯有如此,他们才会相信我们的确是输了,才会相信《山河万里图》真是他们夺回去的,才会掉以轻心。”谢煊躺在藤椅上,望着月亮微微感叹,“寇凛的戒心和手腕,你也是领教过的,不如此,根本斗不过他。”
柳言白摩挲着腰间的坠子:“那您为何将《山河万里图》让给他们?”
谢煊道:“那的确是一张藏宝图,只是我们破解不了,所以不如将图让给寇凛。在我看来,若有人能破解这个秘密,也只能是他了。而寇凛如此爱财,必定要去寻宝。因是秘密前往,只会带寥寥亲信。江天屿加上宋亦枫,孤岛之上,寇凛插翅难飞,藏宝之地,便是他的葬身之地。”
“宋都督并非求财,即使找到藏宝地,没有长生不老药的丹方……”
“江天屿不是在么,塞进去一张丹方不就行了。有不死丹方和金山财宝,再伪造点‘承运于天’的小玩意儿,宋亦枫早有反心,还不顺势而为?”
谢煊长长舒了口气,闭上眼睛,已是胜券在握,“同时,再透露消息给定国公宋锡,说他儿子想要造反,逼着他们父子相残……我最忌惮的三个人,无非是宋锡、寇凛,还有那位不知来历的大首领。此番一次性解决掉两人,只剩下一个大首领,已是不足为惧。不等楚修宁从沿海回来,这京城便要变天了……”
*
船上。
“小江,你们走。”楚谣轰他们离开,“全都走,去岛上通知你们大人。”
“可是……”他们怎么能丢下夫人。但眼下他们不敢妄动,等宋亦枫的船靠近,他们全都会成为俘虏。
黑衣人冷道:“你们敢走我就杀了她!”
楚谣毫不畏惧:“走,他一个拿钱办事之人,不得命令根本不敢伤我。”
“你!”黑衣人倒是想在她脖子上划个口子,给她点颜色瞧瞧,但楚谣并未说错,他只能忍下。
“走!”段小江及时拿定主意,带着几个锦衣卫撤出房间,弃船飞去岛上。
等那两艘船靠近之后,黑衣人押着楚谣去往甲板。
“寇夫人,咱们又见面了。”江天屿站在自己的船上,双手撑着船舷,微微笑着。
“你还没死。”楚谣仰头看着他。
“江某旁的本事没有,天生命大。”江天屿眨了下眼睛。
楚谣打量这两艘大船:“你们是怎么追上来的?”
尽管航行这一路都没遇到过几艘船只,但他们从没有放松过警惕,了望台始终有人,且每隔一阵子,段小江就要乘着小船四下里巡逻,以防有人尾随。
“鱼啊。”江天屿吹了个响指,“嘭”,只见一只大鱼跃出了海面,在空中翻了个身,又砸进海中,“它一直跟着你们,而它腹中有我的蛊,我也能锁定它。”
“江护法,你与她废话什么?”
身穿铠甲的宋亦枫出现在楚谣的视野中,冷冷瞥她一眼后,负手下令:“上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