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匪,如今正关在南镇抚司的诏狱里。
劫匪名叫姜行,出自盗门,有一手精湛的偷盗之术和独门轻功,在江湖上颇有些名气。此人来无影去无踪,见过他真面目的人少之又少。巧的是,他是段小江的同门师兄,寇凛与他甫一交手便从他的身形路数上认了出来。
姜行远不是他的对手,三招两式就被打成重伤。可姜行脚底抹油走为上计,寇凛同样拿他没辙,等离了林子便飞鸽传书给段小江,命他带队实施抓捕。
姜行会在京郊哪个地洞里头猫着,曾与他干过同样买卖的段小江一清二楚,一出手就将人逮了回来,扔进诏狱。
寇凛下令抓捕姜行与楚谣无关,当时他并不知道圣上密诏楚箫回京临摹《山河万里图》之事。
正值东宫失窃,盗门传人又在京城附近,不抓他抓谁?
然而去往东宫宝库查看过案发现场以后,段小江认为姜行有潜入东宫不被察觉的本事,却不具备打开宝库大门的能力。大门共八十八重锁,设计精妙,巧夺天工,应是顶尖机关祖师爷们的呕心沥血之作,岂是他们这些毛贼三两下能够破解的?
寇凛直觉上也认为失窃案与姜行无关,但案子没破之前不可能放走他,便让南镇抚司讯问姜行,花重金掳走楚家小姐之人究竟是哪一路神仙。
此人,也是失窃案需要重点排查的对象。
正准备进会事厅时,有人来报:“大人,已将楚箫接过来了,需不需要把他带来拜见大人?”
寇凛想了想:“不必了,将本官隔壁的房间收拾出来,让他住进去。”
手下的锦衣卫愣住了:“住大人的隔壁?”
临摹赝品之事属于机密,他们并不知那位第一才子是来做什么的,以为只是挂个百户的衔,领着俸禄吃闲饭而已。这样的人在锦衣卫里占了不少,毕竟建立锦衣卫时,职能里就有这一条,算是给官员们不成器的儿子一个特殊照顾。
如今楚箫不但人来了,还与指挥使大人住在一个屋檐下?
肩不能挑手不能抬,只懂吟诗画画捣鼓风月的小白脸,在衙门里能干什么?
寇凛不可能与他们解释:“本官的话是不是很难理解?”
“不不!属下遵命!”手下惶惶领命离开。
“他们怕是会欺负楚公子。”段小江摸着下巴,“这帮猴子平素无法无天惯了,可不会管是不是尚书公子。”
寇凛出身低等军户,通过武举进入的锦衣卫,故而从不重用世家子弟,因此锦衣卫衙门大概是京城唯一一个世家子弟惨兮兮,寒门子弟作威作福的地方。
寇凛慢慢道:“所以我给他找了个伴,过几日袁少谨也会来。”
段小江微微讶,楚家袁家的公子凑在一起,这衙门怕是要炸啊!他苦恼摊手:“大人,东宫失窃案没有一丁点头绪,倒是先给咱们自己找了个大麻烦。”
“我是奉命行事。”寇凛也是有些心烦的,保护楚箫是圣上的旨意,他让楚箫来,就必须同意袁家往他锦衣卫里塞人,不然麻烦更多。他一拂袖子,“这两个人,就是两根搅……秽物的棍子。”
段小江讪讪道:“小的估摸着袁党和楚党,也是这么看您的。”
“你拿他们和我比?”寇凛冷笑道,“我是金色的,他们不过是生了锈的破铜烂铁罢了。”
段小江点头哈腰:“是是是,大人您是金色的,金灿灿金光耀眼那种。”
*
楚箫不是个讲究的人,从尚书府来到锦衣卫衙门,只带来三件常服和一酒坛子鸡血。
被一个锦衣卫领到住房以后,因为对方全程黑着脸,他并不知自己住在寇凛隔壁。离家时,楚谣刚和他讲过锦衣卫衙门的规矩,或者说是寇凛本人的规矩。
衙门里的住房,原本只提供给轮值的官员歇脚,到了寇凛这里,直接买下了相邻的大半条街建屋盖房,但凡在他手下做事,不给假期不得归家,和去从军差不多。
不过楚箫觉得自己更像是坐牢。
距离子时还早,他先小睡了一会儿,差不多到了和楚谣约定的时间,他打着哈欠起床,将藏在床底下的那坛子鸡血拿出来,放置在桌面上。
掀开酒封,一股浓郁血腥味喷涌而出。
……
临近子时,寇凛忙完手上的事情,回到自己独居的小院时,已是十分困倦。
他没仔细数过,怕是五六日不曾合过眼了,身体即将抵达极限。岂料刚进院子便闻见了一股血腥味,顷刻间扫干净了他的困意。
忽然想起今日刚住起来的楚箫,寇凛心中一惊,疾步向他的房间走去。
半途又停下脚步,因为从房间里传出来的哈欠声,听上去优哉游哉,并无任何异常。
但他仔细嗅了嗅源头,血腥味的确来自楚箫的房间。寇凛眉头紧皱,放轻步子继续走,停在楚箫的房门外。稍稍犹豫过后,他舔了舔手指,在窗纸上戳了小洞,朝里面望去。
透过屋内昏暗的灯光,他窥见楚箫猫着腰站在桌子前,正双手扶着一个阔口酒坛子不断进行着深呼吸。
寇凛虽看不见,也知道那坛子里盛的是血。
他在做什么?
闻血提神的怪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