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一个久病的人,怕给祖母惹了晦气。我听说,抄写佛经能够修身养性、驱邪向善。我想着多抄几遍,也就能祛了晦气,还能给祖母祈福。”
她说完,小心翼翼地低着头,不敢看谢氏和傅老夫人。
这几句话却是令众人再次变了脸色。
谢氏惊得说不出话,还是二太太顾氏站出来道:“原来是这样啊!想不到,八丫头一片赤诚孝心,还特意给老太太抄经呢!”
三太太甄氏也跟着笑道:“倒是个好孩子。”
“我本想抄完九十九遍《金刚经》,只是我抄的慢,到了昨晚上还差一点儿。不过我很快就抄完了!明天就能过来送给祖母了……”傅锦仪嗫嚅道。
傅老夫人真没想到她是抄经来着。
傅老夫人年老、心软,对傅锦仪这个瘦弱久病的孩子本就存着一份怜悯。此时瞧着她竟是为了来给自己请安,才不分昼夜地抄经书,一时心里十分动容。
傅锦仪这样的孩子,如今真是不多见了。她胆小、窝囊,却懂得孝顺长辈,而且是真心实意地窝在屋子里抄经,不像那些做脸的。这样一瞧,傅锦仪的窝囊和愚昧,反倒更衬托出她一片赤子之心。
这可比那些精明过头、就算孝顺也要拐着心思的人强多了。
“孩子,你病着,等养好了身子再抄也不迟!”傅老夫人连忙道:“你这孝心,祖母知道了!日后可万不能再这样了,有什么急事,也要顾着身子啊。”
傅锦仪那么卖命地抄书,就是想赶在傅妙仪出嫁的喜宴上来给她请个安!也难怪她要挑灯夜战了。
这个孙女,虽然蠢笨了点,但一颗心是纯的。傅老太太有些惆怅,她该早些把傅锦仪接到身边教养……也不会把好好的孩子,养成这么个懦弱性子了。
不过,现在也不是太晚。傅锦仪才十二岁,还能教。
“八丫头的病拖不得,住在北院实在是不妥。”傅老夫人定了心思,淡淡命令道:“明日起,就让八丫头搬到景和院里住吧!”
一石惊起千层浪,四周无论是几个太太还是孙辈们都目瞪口呆地看向傅锦仪。
大家的目光里都能喷出火来……
这这这……好不容易送走了一个傅妙仪,竟又塞进来一个傅锦仪?这算什么事儿啊!
二太太、三太太也罢了,她们知道自家在傅府就是个蹭吃蹭喝的,没有傅守仁这棵树,他们什么都不是,故而也不可能争得过大房。只是,谢氏的脸色就有些精彩了。
她原本打算好了,送走傅妙仪,随后就要把现年十五岁的傅嘉仪送到老夫人跟前,或者把年幼的嫡子傅德明送过去。其余几个庶出的,无论身份地位还是自身才德都比不过她嫡出的孩子。这事儿,本该十拿九稳。
可现在……
傅老夫人一锤定音,把犄角旮旯里扒拉出来的活死人傅锦仪拉进来了!
谢氏差点没气得晕过去。她知道,傅老夫人看她不顺眼,可没想到……竟抓着这个时机,狠狠地发作了她!
傅锦仪这死丫头,就算抄经书得了老夫人的欢心,却总归是个八年没露面的人。任何事情不能一蹴而就,她再怎样,都比不过孝顺了老夫人多年的傅嘉仪和傅德明。谢氏很清楚,傅老夫人这样做,真正目的是打压她这个媳妇!
傅老夫人就是喜欢和她对着干!她主持中馈井井有条,老夫人抓不住把柄,偏偏今日傅锦仪递过来一个台阶!傅老夫人自然顺着台阶下……
看着神色静谧、心思深沉的老夫人,再看看满脸天真的傅锦仪,谢氏一口气提不上来,脸色越发青白。
前头傅老夫人可没心思理会谢氏。
她嘱咐傅锦仪回去收拾东西准备搬屋子,随后就声称要回房礼佛,转身走了。老夫人一走,二太太、三太太也不愿多留了,各自温和地和傅锦仪说了两句话,也纷纷告辞。那谢氏杵在屋里,瞧着周围人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一跺脚,朝傅锦仪挤出一句话:
“八丫头,从前可看不出来你有这份能耐,竟能得了老夫人的青眼!”
谢氏气急败坏,傅锦仪差点笑出声来。
好在,这死过一回的人,乃是恶鬼披了人皮,最是会藏匿心思。傅锦仪心里冷笑,面上却更加怯弱了,吞吞吐吐道:“母亲,我……我只是怕自己给祖母添了晦气。我知道,我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人,我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抄几卷经书……”
谢氏气得肝长气短。
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死丫头竟能碍了她的路……
她冷哼一声,甩袖离去。傅锦仪仍是一知半解,疑惑地看着动怒的谢氏。
“八姑娘,您别怕。”白嬷嬷温和笑着将她扶起来,轻声道:“姑娘的好日子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