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一方天地。
太子书案小小的一角,却放了一张更加小的、半米长、极精致的黄梨木架子床,与泰安身量差不多长短,床上铺着青缎粉底的方巾锦帕,布置成少女闺床的样子。
泰安随意往床上一歪,脚上晃悠,一派天真烂漫,偏生嘴上还在不停地吐槽:“你这床,雕得也忒粗糙了些。昨夜我做梦荡秋千玩,睡梦中许是挥了下手。等醒来的时候,发现袖子挂在床架上,划破了好长一条呢。”
她嘟起嘴,半真半假地抱怨,卷起袖子来给他看被划伤的那一处:“我就说你不靠谱,还不如托人去宫外买些成品的偶人床,又精致又漂亮,偏生你非要拿块木头,自己做木匠雕家具…”
小太子额头青筋乱跳:“我又不是七八岁的小公主,买偶人家具做什么?传出去,旁人还当我跟个小姑娘似的玩木偶呢。我的颜面放哪里?”
他被她一连串的啰嗦吐槽气得狠了,一气儿将她“禀性骄纵,立志矜奢”的坏习惯数落了许多。
可说着说着,眼角又瞥到她被划破的一抹衣袖,小太子顿了顿,到底还是将替她雕的那张小木床拿了回来,取出砂纸细细地摩挲略有些粗糙的边角。
晚膳之前,小太子要去向皇后娘娘请安。
自父皇有了新宠,他跑皇后宫中愈发勤快,不仅恭谨一如既往,反而更加添了几层亲切。
泰安不愿一人留在东宫,晚晚都藏在小太子的心口,跟着他一同去。
今日一路上,她知道内侍相随处处有眼线,仗着小太子不敢在路上与她回嘴,便起了促狭的小心思,爬到了小太子的衣领边,叽里咕噜吐槽他。
“哼…你说我禀性骄纵立志矜奢,我还说你是个穷木匠小家子气呢。明明是你替我做木工不上心,床楣把我的衣服都划烂啦,还不许我说你…”
她声音极轻却聒噪,嘤嘤嗡嗡像蚊虫一般。小太子烦不胜烦,又怕被人听见不敢开口怼她,干脆卷了拳头朝胸口捶去。
“哎呦!”泰安被他砸个正着,不由发出一声惊呼。
小太子嘴唇一勾,心里正得意,却在此时被惊疑交加的沙苑出声点醒:“殿下,您没事吗?”
可不是?
他走在路上,边捶自己胸口边露出得逞的笑意,落在旁人眼中,可不是他脑子出了问题?
一时大意,小太子连忙收敛神色,恢复了平日端正自持的老成模样。
可他怀里的泰安却笑得嚣张,只差在他怀中满地打滚,气得小太子面色不虞,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对沙苑说:“我没事!”
含章殿中,皇后刚刚起身准备用膳。
小太子轻手轻脚进殿,毕恭毕敬行礼,低眉顺眼乖巧温和地关心:“母亲今日可好?”
皇后久久未答,久到泰安和小太子双双以为皇后是在冲他立威。
满殿寂静之中,小太子硬生生地忍耐酸痛,努力保持行礼的姿势一动不动。
“起来吧。”皇后的声音轻柔,仿佛蕴含了无限的情绪。她亲切地指了身侧搭了椅袱的圈椅,示意小太子在她身边坐下。
“听闻近日东宫新来了典膳,不知手艺可好?睿儿可能吃得惯?”她关怀备至,纤瘦的双手下意识地轻抚已高高隆起的肚皮,浑身皆沐浴在母性的光辉中。
小太子的目光飞快掠过她的肚皮:“承蒙母亲厚爱,拨调北衙千牛卫给儿。如今典膳就位,儿臣自当与东宫三百近卫,同饮同食。”
小太子绵里藏针。皇后不以为忤,面上浮现温柔的笑意,轻抬右手,抚上小太子的肩膀:“睿儿长大了…”
她举手投足之间,阵阵昙花暗香袭来。小太子周身汗毛倒竖,只觉她抚上他的那只手,好似一条淬了毒的蛇,冰冷滑腻地贴在他的身上。
“我与你父皇说过,你为国之储君,开春之后理当领职上任,替你父皇监国分忧。”皇后猛地将手挪开,声音骤然冷得像冰。
小太子深深低头,半个字也不敢发出。
“四月初八,乃是大司马六十大寿。我月份渐长,今年恐不能在宫中设宴替父亲庆生。不知寿宴当晚,太子可愿亲往大司马府中贺寿?”皇后目光如水,轻轻柔柔落在了小太子的脸上。
泰安心口揪紧,一把拽住小太子的领口,着急地小声道:“皇后定是想了毒计害你。小太子,你去大司马府上就是狼入虎口有去无回,你可千万不要答应啊!”
小太子却毫不犹豫回皇后:“母亲所言甚是,大司马寿宴当日,儿臣必当携御酒与贺礼,亲自祝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