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了身以后看到楚辜还就着大石睡觉,身影正背对着自己。
看他一动不动以为还睡着,简锦也没有吵他,去溪水洗了把脸,又掬了水漱漱口。
眼看天光大盛,林间虫鸣渐渐起了,简锦觉得不对劲,就悄声走了过去。
刚刚走到他身旁,他却是侧了侧身,朝着她的方向缓悠悠地睁开了眼,睡眼惺忪,不是十分清明,看到她站在眼前,有些木愣愣的,就开了口道:“扶本王起来。”
嗓音低沉沙哑,显然是昨夜累极了的。
看到他有了动静,简锦心里不自觉松了口气,扶他到了溪边漱了漱口,她就道:“王爷还记得出去的路吗?”
楚辜微微颔首算是应了。
简锦也没有顾虑,就按照他的指示往野山的出口走去。
大约行了一个钟头,眼前路愈发分明,看着是要到尽头了,偏生又生出一件事来。
两人正行到一棵大树下,前方奔来一头体型瘦长的小鹿,快到他们跟前时脚下绊了绊,就倒了下去,挣扎了几回也没能够起来。
简锦仔细观察,才看到鹿的一条腿被猎夹弄伤了,血淋淋的一块儿,正往外面冒着血。
又是这么一头小鹿,瞧着就可怜,简锦就想过去帮它腿里嵌着的猎夹取出来。
她还没有动手,倒是一旁的楚辜却先看透了她的心思,从鼻里淡淡的哼了声,毫不掩饰他的轻蔑:“妇人之仁。”
这话没什么好反驳的,她就是一个女儿身,简锦就对他说:“王爷先在这里等等,我去取了它的夹子。”
楚辜似乎想了想,转眼间又变了主意,就道:“本王跟你一块去。”
简锦听到他这么话,心里有些奇怪,他刚才还在念叨着妇人之仁,这会跟过去是要做什么?
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来什么,简锦就应了声,和他一块儿到了这头正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小花鹿。
看到他们来了,小鹿呜呜的低叫。
简锦听得心都软了一截,赶紧将东西取了出来,正想要丢掉,楚辜却伸手拿了过去,端到眼前看了看。
这捕猎的夹子虽然锋利,但是小巧,杀伤力并不大,所以也只能钳伤了鹿的一只腿。
眼下这鹿似乎还疼着,呜咽得愈发厉害了。楚辜并未扔手里猎夹子,一只手拍干净了手里的泥屑,随口道:“这畜生刚才是往哪里来的?”
简锦还记着:“就在前面。”
“那就是在前面了,”楚辜侧过脸,“过去瞧瞧。”
大约走了些路,树影斑驳,前面树就少了,远远的望过去可以看到有一处地方明显地凹陷下去,从里边儿似乎还响着些声音。
简锦凝了凝神,走近了才知道这声音是鹿的叫声,低头往里一看,却是有一头体型更大的鹿,脑袋歪在一边,腿上的血汩汩地往外面流。
简锦迟疑地看向楚辜。
楚辜虽然未看她,却是道:“还傻愣着,你不想救,咱就走了。”
简锦立马明白过来,面上一喜,赶紧点头,就跟拨浪鼓一样点不停了:“救的救的。”
楚辜语气冷淡道:“要救你自己下去。”
简锦把事情想周全了:“那麻烦王爷待会我上来时拉一把。”
楚辜懒得理睬似的,姿态傲慢得紧。
她眼巴巴地望着他。这双眸子水灵灵的,像被荔枝的汁水浇灌过,又大又圆,眼神里带着甜滋滋的气息。
楚辜瞧了瞧她,几不可闻地唔了声。
声音虽然含糊,仍是叫简锦笑逐颜开,赶紧卷起袖子往下面爬了。
眼看快要落地,两手还攀在陷阱边缘时,眼前人影微微一闪,她抬头一看,楚辜悄不声地走了过来。
他就站在陷阱的周围,低着头望里面,扫了一圈后定在她脸上,淡淡开口:“把手伸过来。”
简锦不明所以,踌躇了下。
楚辜眉梢稍挑,有些凌厉。他惯是无声警告,这会却是有了威胁的意味在里头。
简锦便凝神看他,往他眉眼里瞧,却是惯常见到的严肃冷峻, 不知为何,心下咯噔了下,似有雷霆扫过,心里一下子就没了亮光。
心思一转,她当机立断,趁这稍有的功夫赶紧往上爬,但是人影沉沉地压了过来,犹如乌云将日遮住,只剩下一团黑压压的衣袍。
简锦心跳猛快,颤着手指,险些滑落,她只喊道:“王爷!”
楚辜已经弯下腰,用这刚才没有丢掉的捕猎夹子往她手指轻轻一夹,然后又轻轻一落,夹子一张一合之间,俨然将几根细白的手指紧紧夹住。
夹住的却是她的手掌。
简锦咬着牙没有叫出声,另一只手堪堪攀附着边缘。
半个身子都要坠下去了。
她仰着头,于这刺眼的光色下,她颤着眼皮看他,一时之间有些疼得说不出话了,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楚辜就用弯着腰的姿势跟她说话,但这样仍是显得居高临下,傲慢冷绝。
简锦的一颗心却渐渐沉了下去。
他何尝对人和颜悦色过,何尝因为心软而改过主意,还是她太嫩了,把他想得太好,他哪里有过心软的时刻。
说到底,她根本不该回来,不该对他存有这一念善心。
楚辜冷笑道:“这时候不收拾你,难不成真要等到出去后?”他却是没这个耐心的。
说完这话,他这才挺直起身,身影颀长高大,迎着阳光兜头洒下来,简锦闭了闭眼,觉得有些难过,绝望渐渐从心眼里冒了出来。
楚辜似乎乐意看到她这幅狼狈的模样,唇角轻轻地勾了勾,像是钩子一样把她这颗心勾得血淋淋的。
但他却一点都不自知,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脚尖对准她剩下一只攀附着的手,似五指山压下来般往她细白幼嫩的手指上,一根根地碾压过去。
简锦吃痛得厉害,眉心几乎紧拧。
看着她咬牙倔强的样子,楚辜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猛地神色尽敛,再留不得一点心软,脚掌带力狠狠往她心窝子踹上去一脚。
这一脚把简锦踹得心窝子死疼死疼,几乎要呕出血来,就一会儿工夫,手掌离了地,身子也跟着一块儿往下坠。
最终,她重重地摔在了深凹的土坑里,和身旁在死前仍幽幽呜咽的母鹿,盯着他的背影决绝行远。
简锦无力地闭了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