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接下来的话题不知道怎么开口。这丫头看起来心情刚刚好一点,现在她却又要和她提安美的事情。别人不知道,她却明白,易珊的性子是打落牙齿和血吞,很多事情面上过去了,但心里终是伤了,大约要用很久的时间才能慢慢愈合,慢慢结痂,就像当初的萧楠。
易珊受不了易慧看她的眼神,幽怨哀伤中还带着三分婉转的怜爱,她背脊一凉,问道:“有事?”
易慧踌躇半天,从身侧的包里掏出一个四四方方的朱红色木质雕花盒子,递到易珊眼前。
这个盒子年代久远,隐约还能闻见一种淡淡的檀香味。
易珊没接,问道:“这是什么?”
易慧缓缓说道:“妈妈的遗物。”
拿书的手轻颤了一下,易珊侧头咬着唇,不想再看那个盒子,她胆怯道:“你收着就好,给我做什么?”
她就是这样,明明心里没有放下,偏偏要装作若无其事,易慧道:“姗姗,这是你妈妈的东西,她是你一个人的妈妈。”
易珊猛然抬头看她,陡然睁大的眼睛满是不可思议,一瞬间她的大脑当了机,许久,易珊回过神,抖着嘴唇问道:“你说什么?”
易慧平静道:“我说,安美是你的妈妈。”
易珊不可置信道:“你是说,我们……”
易慧道:“我们是同父异母的的姐妹。”
易珊觉得易慧似乎正在和她讲一个陈年的笑话,阳光透过玻璃折射进来,她的眼睛被晃的有些花,几乎连易慧的脸都看不清楚。生活真是比狗血连续剧还狗血。
她听见安静的书房里自己干涩空洞的声音:“你为什么以前不告诉我?”
易慧道:“我们两本来就是亲姐妹,是不是一个妈妈生的又有什么关系。骨肉至亲根本不需要在意这些。”
易珊问道:“那现在怎么愿意说了?”
易慧道:“我不是现在才有这个想法,当初你在西庭和她闹翻,我就打算要不要告诉你实情,可是后来……”
易珊接过她的话:“后来我和你赌气,和她赌气,你提醒过我,我会因为任性而后悔,可是我没有听你的话,现在我是真的后悔了,一切却已经来不及了。”
易慧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如果我早点告诉你她这一生的坎坷,你或许会早点原谅她,你和她也就没有那么多遗憾了。”
易慧第一次见到安美,她只有六岁。她亲生妈妈去世的早,听奶奶说那个女人生下她之后,身体一直不好,在她差不多一岁的时候染了一场病,走了。
易爸爸在第一任妻子死后,独自带着女儿和老娘生活了几年,没有再找的打算。那一年易慧快上小学,他也在厂里升了职,不大不小的车队主任,上门说亲的人越来越多。易爸爸是一个比较长情的人,易慧妈妈没走几年,他觉得这么快就再找,实在太过绝情。于是,相亲的事就这么一直拖下去了。
后来,易慧奶奶看不下去,觉得一大老爷们这么单着不是办法,还带着孩子,生活上总是缺了人照顾,于是亲自让老家的人给儿子说了一个农村姑娘。那时候相亲没这么多讲究,老太太也没啥要求,只要姑娘家世清白,条件差点没有关系。
托去的人很快带回了消息,说真有这一户人愿意把女儿嫁给她儿子。这个姑娘二十岁,模样好,性子好,就是家里穷了点。
易爸爸一听说比自己小了十来岁的小姑娘要嫁给自己,一开始死活不同意,怕害了别人,后来架不住老太太的求,打算去看一眼应付应付就直接拒绝,不愿意耽误了姑娘的大好时光。
结果,这一去见着了安美,易爸爸拒绝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易爸爸不是英雄,可安美是实打实的美人。易慧当初也去了相亲现场,安美被她爸爸领着出现的时候,易慧觉得她看见了在那个年代最美的女人。
她是一个把白色碎花衬衣,的确良西裤,黑布鞋穿出万种风情的女人。齐耳的短发额前用梳子微微挑起一股,用黑色卡子别起,白皙透明的鹅蛋脸上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她的双眼皮很深,浓密的睫毛嵌在眼睑上面,无论是羞涩的垂头,还是专注的看着你说话,她的眼神里都闪着动人的狡黠,好似眼睛里就只有和她说话的一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