涛说,“我当时看了监控,技术部正在为即将完工的项目奋战,突然间雷鸣就开始向所有人介绍一团空气,而每个人似乎都看到了那团空气的实体,和他拥抱,握手,打招呼……”
张一帆想象了下那个画面,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多人幻觉,而且还能引起实体共鸣。”林晓静指指自己,“就算是我,都很难保证长时间的稳定性。”
“所以,那是场灾难。”袁生涛不愿过多谈及当年雷鸣到底做了什么,只是说,“事后,当时在场的所有人,记忆都出现了偏差,他们记不得路西,但都记得是雷鸣做了什么事情导致了集体幻觉。雷鸣……”
“既然提起来以前的事,我想袁总最好不要隐瞒。”林晓静笑嘻嘻地说,“如果你不愿意欠我的人情,我可以把你提供的有关雷鸣的资料当作偿还。”
袁生涛沉默。
沉默等于默认。
在雷鸣这件事上,他确实有很多地方需要林晓静的帮助,尤其是在未来——可能就是明天,面对袁家的时候,他需要林晓静和自己站在同一阵线。
“雷鸣当时掌握了一个核心技术。”袁生涛说,“公司机密,我不能告诉你这个核心技术是什么。但是,这项技术足以让我做出帮他遮掩下超能力爆发的事情。”
原来雷鸣与袁生涛之间还做过这样的交易,张一帆默默地想。
今晚的信息量实在是有点多,他觉得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这么说,雷鸣是将路西完全当作一个独立的个体来相处了?”林晓静摸着下巴想了想,“这一点,雷鸣在自我防护上做得很好。”
“与其说他做得好,不如说他自己都信了。”袁生涛说,“林教授,纵然,作为脑进化者,你可以随意入侵他人的大脑,将众人掩藏在心底的那点劣根性看得一清二楚。但是,很多时候,人的行为并不完全被劣根性所控制,不管心理学上把这种行为归类于何种名词,利己亦或者利他,但只凭偷窥,显然并不能完全理解这个人的真正意图。除非……像雷鸣那样,陷得足够深,足以窥见白子杨这一生的一星半点儿,其结果就是导致自己的人生混乱。”
“这是没有经过严格训练的脑进化者贸然使用读心能力后,非常常见的悲剧。”林晓静说。
“那么,请问林教授,你说的严格训练是什么?”袁生涛问,“你说人类可怜,看个编造的悲剧故事都要大哭一场,那么你们这些不断读取着人间悲剧的旁观者,要经过什么的训练才会对这些人的过往无动于衷?甚至为了获得信息,不惜破坏目标人物的大脑,使其永远不得再回到正常的生活中?”
“如果袁总对此感兴趣,各个大学都有针对脑进化者训练的公开课,不妨去亲自感受一下。”面对袁生涛的咄咄逼问,林晓静并不上当,他看起来依旧十分轻松,似乎谁也不能激起他过多的情绪波动。
“我对这个不感兴趣,但也能猜得出,抵御目标感情污染的最好办法,就是割裂自己的情感,变成一台冰冷的机器。”袁生涛说话的速度又缓又慢,他像是在一边思考,一边得出结论,“为得到真相,林教授毫不顾忌目标与自己一样都是降生在这个世界的平等人类,将目标的大脑彻底损毁,使他变成一个认知与幼童无异的傻子。这种毫无人性可言的行为,随便放出去点消息,引起的舆论都足以让进化者管理协会出面道歉并谴责。”
提到进化者管理协会,林晓静轻嗤一声。
“他们也只有在这种不痛不痒的事情上才能出把力。”
“林教授,我身上流着袁家人的血。”袁生涛跟着轻笑了一声,似乎很赞同林晓静的吐槽,他继续刚才的话题,“如果当年袁家发现的不只是可吸收他人生命能量的白子杨,还有一个处于人格混乱状态下的雷鸣,那他们绝对不会放过雷鸣。”
“雷鸣企图修改白子杨的记忆,结果对白子杨的大脑造成损伤,以至于袁家想要让白子杨为己所用,不得不重塑他的人格,反倒阴差阳错的保护了自己。”袁生涛的眉眼垂下去,拒林晓静于千里之外的气势在这一刻变得柔和起来,“你查探出这么多关于白子杨、雷鸣的事情,不知我是否可以妄作猜测,这些事情,你还没有和袁家人说?”
林晓静双臂环胸,不屑道:“袁家人不把基因工程中心复原,别想见到我。”
“那他们肯定能够见到白子杨,或者雷鸣,是吗?”袁生涛又问。
林晓静没说话。
沉默等于默认,袁生涛静静地说:“我不知道林教授是否有能力修复雷鸣已经受到创伤的大脑,但是,我想,袁家人要是从雷鸣已经受到损伤的大脑里探出点东西,恐怕要难于登天了。”
躺在沙发上偷听的张一帆攥紧搭在身上的毯子。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之前总觉得林晓静的话不太对劲儿。
是的,他是讨厌林晓静,讨厌到这辈子都最好不要见到他。他很了解林晓静,至少大学里的那个林晓静,他是足够了解的。
他的性格很恶劣,但他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坏人,会做出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的事情。
但是这并不会让张一帆感到愉快,他觉得有个叫作魔鬼的东西正在耳边低语——如果他真的这么坏就好了,这样,袁生涛就永远不可能被他夺走。
毕竟,这个叫作林晓静的情敌,真的是太优秀了。
张一帆把自己沉进了醋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