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他一步出发,便向他告别。
“注意安全。”他吻了吻我的额头,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不舍。
我到此刻也没法再配合他故作轻松,自然是同样不放心地叮嘱,“一定要坚持到跟我会合。”
他点头,我利落转身,马上出门——做任务就要有做任务的样子。
伪装成苦力的我的同志正在楼道里等我,他们的旁边放着一个大衣柜,我钻进衣柜,两个人把我抬上车。
车上已经堆满了家具,布置成要搬家的样子。跟着我的同志负责开车,载着我和炸药一同往埋伏的地点去。
七点钟,天已经黑透,我们也到了。
迅速地把车开进树林中,我和这位同志手脚麻利地铺好了炸药,只等运输鸦片的车辆开过来,我们就按下手柄引爆。
本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我们本可以做得很干净利落。但,让人心焦的等待即将结束,还有一分钟到八点的时候,我依然没有听见任何声响。这不对劲,按照常理来说,我的耳朵不可能听不见一辆满载货物的卡车开过来的声音。
我有些急了,躬身趴在地上,这样我就能听见更远处的声音了。然而让我无比失望的是,我的耳朵,连蚊子叫那么大的声音都没捕捉到。
四周一片静悄悄,根本没有车子要开过的迹象。
说好了这边结束就发信号给周广玮,信号弹我都准备好了,可是却迟迟无法发出。
我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它随着秒针的移动而越来越强烈。
突然,轰隆巨响,我听见了来自仓库方向的爆炸声——周广玮在没有等到我信号的情况下,按照预定的时间引爆了仓库。
这不对劲,这里面有问题。我下意识地跑到事先准备好的车边,以最快的速度钻进去启动。
我一边猛踩油门,一边细细思索。虽说我这边的行动时间或有偏差,但周广玮也不应该不等我的信号就引爆,除非他知道,我这边一定会出问题。
冷汗瞬间爬满后背,我的潜意识已经知道了真相,但却不敢往深了想。
不会的,周广玮要求跟我互换任务地点,这一定是他的周全考虑。
他向我求婚,一定不是在替自己和我完成心愿。
他追忆过去,也一定不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以后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不会的,不会的……
我疯了一样地横冲直撞,好在郊区的路上并没有太多障碍。
我不断告诉自己,我来得及救他,因为他会向着我的方向撤离,而潘爷的人马应该不会到得那么快。
我不断让自己相信,不好的一切都是我的胡思乱想。
然而,当我在仓库附近停下车子,孤身一人带着枪向仓库靠近的时候,只能看见很多人在奋力地扑灭大火。
没有周广玮的身影,也没有任何一个同志的身影,他们都去哪了?为什么我按照行动路线沿途开过来,没有见到他们?
我尽量隐蔽身体,从仓库周围绕来绕去,拼命寻找着周广玮的踪迹。好在潘爷的人都忙着救火,没人发现我的存在。而我,也没有发现周广玮的存在。
确定找不到人之后,我的心瞬间失去了方向,拼着最后一点点智力,我又悄悄绕到仓库附近。
所有人都正在提水救火,我瞧准了一个落单的,敏捷击中他的后颈。也不知拿来的力气,我扛起他就跑,匆匆忙忙将他塞到车上,便疯了一般地开走了。
我把他带到更深更隐蔽的树林里,用枪指着他的头,“说,你们抓到的人呢?”虽然是诈他,但我的心中几乎已经确定了答案。
“已经被带走了。”他战战兢兢地说。
“带到哪里去了?”
“特工总部审讯处。”
“一共带走几个人?”
“全部落网,六个人。”
完了,我的心一沉,差点腿软跌倒在地。
被我抓来的小兵见我失神,迅速起身就要夺我的枪。我虽然六神无主,但身体的反应还在,轻轻闪身,避了过去。
他见偷袭不成,干脆光明正大地向我挥拳。我忽地怒从心起,只觉怨天怨地,恨不得毁了这世界。
我抓住他的手腕,狠狠一扭,在他站立不稳的空隙,一脚将他放倒,整个人骑上去。
他显然没料到我一个女流之辈竟会有这种身手,惊恐之下瞪大了眼睛望着我。我冷冷一笑,重重一拳打在他脸上,“我让你们当汉奸!”
一拳一拳,打得他血肉模糊,而我的心中却没有丝毫恻隐之情。
直到他没了声响,我的拳头也肿成一片,我才站起身,望着眼前的尸体,木然地盯了好久。
“蒋茵,你终于疯了。”我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