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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毫无畏惧地回视他,一字一句地说:“现在,我已经不需要他的保护了。”
安向阳微微一笑,“你有自信是好事,但也不能过分自信,如果断送了自己,那就可笑了。”
我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你的试探结束了吗?要是你不打算出门,那我就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他被我揭穿,神情连一丝变化都没有,仍然痞气十足地说:“还没有,你必须要坐在这里,把我所说的一切都消化掉。”
我点头,示意他继续。
他又说:“你想不想知道你母亲的故事?”
我不为所动,冷淡地点头,“你说。”
他似乎陷入了回忆,颇为动情地说:“我刚入军统的时候,你母亲已工作了几个年头。她在军统中是风云人物,我却只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那时候,我连跟她说句话的勇气都没有,而她,也总是那么高傲。”
一个带着私生女的年轻女人,不愿意把自己的弱点暴露人前,要强的她,不高傲又能如何呢?
我面无表情地听着,心里却暗潮汹涌。母亲这个名词,对我来说,既有依恋也有疏远,既模糊又好奇。我对她的了解,或许比不上她的同志们,而她也从未在我面前,表现出丝毫软弱和不为人知的一面。
然而,我还是爱她的,因为她对我虽然缺少关心,倒也不算冷漠,态度一直是比较温和的。而且,她放任我生长,才让我能够安然度过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
安向阳望着远方,喃喃自语般说:“有一次,行动处收到军情处的请求,要联合跟踪调查几个目标人物,我和你妈妈被分在同一个小队里。我看见她跟人动手,招招都是进攻,却很少防守。事后,我问她为什么,她的回答我永生难忘。”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目光深邃地望着我,似乎又变回了那个曾在行动处叱咤风云的传奇人物。
“她说,在战场上,只有不畏惧生死,才能比敌人更有优势。缩手缩脚的下场,一定是出师未捷身先死,越想保命越是保不住。”安向阳字字铿锵地说。
我震了一惊,想不到母亲的威名之下,竟然有如此勇猛不输男儿的故事。我还以为她的功勋,都是用以柔克刚的方式得来的。
毕竟,在对敌战线上,想要为党国效力,并不只有冲锋陷阵这一条出路。而女人自身可以利用的武器,也不只是格斗拼杀这一种。
不得不说,听了安向阳的一番话,我对母亲的看法,或者说因被人误导而产生的偏见,一下子改变了很多。
想想局里的那些流言蜚语,想想长舌妇们对她的无故构陷,我竟有种想帮她讨回公道的念头。一个如此勇敢的女人,不该被世俗的眼光所污蔑。
想到这里,我有些惊讶地发现,自己真的变了。从前的我,是不会太在意这些事的,而现在的我,已经不再那么麻木了。
是周广玮改变了我,从我认识他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我。我目前最想做的事虽然是替他报仇,但我对敌人的恨意,却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杀害了周广玮,更是因为他们残害了无数中国同胞。
我想,对于周广玮来说也是一样的。加入军统,固然是因为他身上背负着供养家庭的重担以及父兄的仇恨,但更深层次的意义,他不说我也知道,就是要把侵略者彻底赶出我们的领土。
我不自觉地微微一笑,想来这在安向阳看来,是无比诡异的。因此,他面带疑惑地冲我皱了皱眉头。
我带着笑说:“自从进了军统,就听过无数关于我母亲的非议。我本以为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但现在看来,即便有那样的事,也变得无所谓了。她冲锋陷阵时心中的大义,并不是那些安稳度日的人所能了解的。为了大义所作出的一切牺牲,也不过是手段而已。”
很多事,只有亲身体会了才能知道。对敌情报战线上的情况错综复杂,形势波谲云诡,必须要利用各种手段,无孔不入地渗透到敌人内部,才能获得更多有利于我方的情报。
冲锋陷阵很英勇,但出卖自己也并不下作,手段不同而已,情势需要而已。
就像母亲,就像未来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