亏薛素不是那种以夫为天的后宅妇人,她手里头有间私馆要打理,分去了大半心神,不能时时见到丈夫,倒也没觉得有多难受,只不过有时候会想起两人相处时的点点滴滴,颊边染上薄薄绯色,艳丽非常。
前几日她去城郊请翟尺打造炭炉,如今翟先生风风火火的忙着,估摸再有小半月就能竣工。
薛素隔三岔五上门看一眼,此刻她坐在院坝里的藤椅上,想到蒸房打造好后,私馆的生意就会更上一层楼,女人心里甭提有多美了,抿嘴直笑。
宗源在一旁给翟尺打下手,铜炉中火蛇涌动,无比闷热,但匠人们早就习惯这种环境,也不会叫苦。
真正让他诧异的是薛氏,身为侯夫人,她过惯了好日子,看起来皮白肉嫩,娇气极了,竟然也能安稳坐在不远的地方。
回头瞥见女人颊边浅浅的梨涡,红艳艳的嘴儿上好像抹了蜜糖一样,惑人心神,宗源暗自唾弃自己,明明他爱慕三娘,此刻竟然被她迷了心神,真是个四处勾.引男人的狐狸精!
要是楚清河看到这副场景,会不会后悔娶了她?
薛素可不知道宗源对她的评价,她之所以呆在附近,是因为小院中只住了师徒二人,主人家在忙活着,身为外人要是在这里胡乱走动,未免有些不合规矩,再加上她对打造炭炉的过程的确有些好奇,这才特地过来瞧上一眼。
呆了大概一个时辰,薛素用手扇着风,也觉得燥热难耐,她刚提出告辞,就听到翟尺开口道,“炭粉不够了。”
“你跟侯夫人一起进京,顺便买一包炭粉回来。”
宗源没有拒绝,毕竟此刻时辰不早了,要是不坐着侯府的马车,恐怕在城门下钥之前没法赶回来。
成了亲的妇人必须顾及自己的名声,外男不好坐在车厢里,宗源索性跟车夫一起,呆在车门外头,等进了城才跟侯府的人分开。
买好了炭粉后,他刚想出城,就看到不远处站着一名女子,穿着鹅黄色的裙衫,黑发如瀑五官秀丽,手中挎着竹篮,里头盛放着新鲜娇嫩的蔷薇花,不是程三娘还有哪个?
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女人,宗源呼吸急促,俊朗面庞涨的通红,赶忙上前几步,叫了一声:
“三娘。”
听到熟悉的声音,程三娘回头一看,稍微愣了片刻,她没想到当初那个小乞丐命这么大,去刺杀堂堂的辅国侯,竟然还能全须全尾的回来,他的运气还真是不错。
“宗公子!”
脸上恰到好处的流露出丝丝激动,两人走到河岸边的柳树下,她眼圈微红,“当初都是我不好,不该将事情说出来,害苦了你……”
“三娘千万别这么说,要不是你出手相助,我老早就死在街上,成了一缕冤魂,哪会有今日?”
早在初遇时,程三娘就看出他心思单纯,再加上这人身手不错,不免动了招揽的心思,她善于揣测人心,不会在刚开始就将自己的目的暴露出来,索性轻笑着攀谈起来,就跟山涧里生长的兰花一样,清新淡雅不染俗尘。
对于眼前女子凄惨的遭遇,宗源十分心疼,但他却管不住自己的思绪,脑海中总是浮现出薛氏的身影,狠狠咬了下舌尖,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先前在泾阳时,薛氏跟三娘都经营私馆,同行是冤家,更何况辅国侯还做出那等丧心病狂的恶事,要是她知道自己跟那对夫妻打交道,虽然不会说什么,但宗源却不免生出了几分愧疚,隐瞒了自己正在帮颜如玉打造炭炉一事,只说他跟师傅住在城郊。
程家来到京城,日子远不如在泾阳过的舒坦,皇城根儿繁华是繁华,但柴米油盐样样都要花费银子,之前开佳人坊虽然赚了一笔,但程三娘买下了一间铺面,已经耗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的钱还要用来置办材料,可不就捉襟见肘了吗?
越是过的不好,她就越会想起梦中肆意风光的场景,而后对薛素更加怨恨,毕竟在程三娘眼中,要不是那个贱人从中作梗,一切就会按照梦境发展下去,佳人坊先后在泾阳、京城两地打下名声,最后被宫里的贵人看上。
借着这股东风,她嫁入高门,哪会像今日这般窘迫?
但现实中,事情完全相反,薛素成了侯夫人,两人的命数简直调了个个儿,这种从云端掉到污泥中的感受,任谁都承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