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眼神,蓝灵儿看在眼中,轻声问道:“花楹,你是不是想起来了?”
花楹一怔,她以为她表现的很好,就连夜笙都没有发现她恢复了往日的记忆,没想到今日会被蓝灵儿看了出来。
“你看夜笙的眼中满是爱意,担忧,怀念,纠结。这样的眼神,忘掉夜笙的花楹是不会有的。你如此惊讶,是不是夜笙根本没有发现你已经想起了过往?”虽是问句,可蓝灵儿眼中满是肯定,声音有些低沉。
“若不是我,你们……”
花楹伸手捂住蓝灵儿的红唇,将那些未尽的话语堵在喉间。眼神低垂,花楹身上泛着悲伤的气息。
“灵儿,就算没有你,我和夜笙也不会是你想的那样。”
他们之间的问题,从来都不是蓝灵儿。
忘记,想起,花楹早就领悟了这一点,可夜笙却一直没有醒悟。
“所以,”花楹目光闪亮的盯着蓝灵儿:“灵儿,你不用愧疚,也不用觉得对不起我。一切都只是天意弄人!”
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八个字,阴差阳错,造化弄人。
花楹与蓝灵儿谈过的三天之后,夜鸾从紫川城匆忙赶来,此时,夜笙体内的伤势已经好了八成,可却一直没有醒来。
风尘仆仆的夜鸾就算满脸担忧都不损其绝色,关切的看过昏迷的夜笙,沉声问道:“为何笙儿会昏迷不醒?”
“这正是我们请夫人来的原因,夫人可知道夜笙曾经是否中过毒?花楹在夜笙的体内发现有两种毒,正是因为这两种毒夜笙才昏迷不醒!”
夜鸾锋利的目光扫过说话的花楹的脸,眼中划过一抹诡异的光芒,沉声道:“你就是当初笙儿带回来的夜家三小姐,韩子舆的女儿?”
话语中带着深不见底的恨意,韩子舆,也是当年杀害父亲的凶手之一,韩子舆的女儿,也该死!
可让夜鸾惊诧的是花楹听了她的话面色不改只是摇了摇头,“不是。夫人,花楹是谁的女儿与夫人没有任何关系吧。花楹想要知道的,仅仅是夜笙是否中过毒而已!”
花楹淡然浑然不将她看在眼里的态度让夜鸾眼中闪过怒意,可终究压抑了下去。
花楹晋升药王的消息夜鸾也知晓,她当然明白,若当今世上,花楹都无法救醒夜笙,那无人能救,
可就算如此,她还是不喜欢花楹这个勾的夜笙神魂颠倒,甚至忘记血海深仇的事情。
不管夜鸾心中对花楹有万般意见,此刻她不得不对着花楹低头,只因为夜笙的命握在花楹的手中。
眉头紧蹙,日渐威严的夜鸾身上发着仇恨,眼中满是浓重的憎恶,:“若说笙儿中毒,那最有可能的就是初去紫川的时候,墨拓有收买下人暗中在笙儿的饭菜之中下毒,那毒无色无味,笙儿也是在用过一段时间之后才发现。不过笙儿告诉我说,那毒已经完全清了,难道没有吗?”
无色无味,花楹可以想象,年幼的夜笙根本不知道那个娶了他亲姐姐的人会对他暗下毒手。
“冥神散!”
墨拓,好毒的心思。
冥神散,无色无味,中此毒着,会全身毛孔慢慢堵塞无法吸收天地灵气,能让天资卓越的天才慢慢变成废人,无法再修武道。
不仅如此,要想解了冥神散之毒,非汇灵草不可。而汇灵草难得,以当时夜笙的能力,根本不可能得到汇灵草,那么,夜笙定是用于冥神散相克的魂神散,以毒攻毒,最后将产生的余毒用真气压制,一直到今。
毕竟,这种以毒攻毒的法子,只有山穷水尽之际才会选择,而冥神散和魂神散相交产生的冥魂散只有药王可解。
由此可见,当时的夜笙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以毒攻毒的。
要知道,对夜笙这样的人而言,无法修炼,比杀了他还难受。
就算是饮鸩止渴,这鸠酒还必须喝。
体中的一种毒素知道了,可还有另外一种呢?
花楹再度为夜笙诊脉,苦思冥想,甚至翻阅了如意炉中海量的典籍,终于找到一种相似的情况。
骨生花。世人皆知骨生花可以起死人,肉白骨,但鲜少有人可知,这骨生花本是天地间最毒的事物。
夜笙的脉象,极有可能是不小心间中了骨生花之毒。
花楹细细翻遍夜笙全身,终于在右手手心之处发现一诡异的红点,而这红点,就是夜笙中过骨生花的证据。
夜笙定是在拿骨生花时,不小心被骨生花所刺,中了其毒。而这红点,随后隐匿,此番毒素爆发才再度显现。
知其病因,花楹开始着手诊治。
冥魂散的解药是灵含丹,只要材料齐全,有如意炉这等神器,花楹很快就炼出。
灵含丹很快的炼好,花楹屏退所有人,徒余请来的青武待在房中。
“青武前辈,一会就全靠你了!”花楹郑重的拱手。
青武连忙错过身子,“花楹,你客气了。本就是青武失职,竟然小主人受了这样的委屈。”
“那就多谢前辈了!”
花楹没有深究为何青武会唤夜笙小主人,她早就知晓,夜笙的身份并不简单,而今,最重要的是救醒夜笙,而不是追究一些外在的事情。
夜笙被扶着盘坐在床上,浑身不着寸缕。
花楹脸色不变,可血红的耳垂却说明她心中并不如表面那般平静。
素手紧贴在夜笙健壮的肌肤之上,药王特有的真气缓慢的输入夜笙的体内,寻找着隐藏在血脉之中的残毒。
真气慢慢的游走,走过四肢,五脏,最后在靠近心脏的地方才发现那一团乌黑。
找到了,花楹猛然睁开眼睛,真气将妄想逃逸的毒素包裹其中。
“前辈,靠你了!”
青武瓮声应道,端坐在夜笙之后,半神的真气之力在花楹真气的牵引之下,小心的进入夜笙的体内。
因为有着花楹真气的安抚,夜笙体内的真气并没有对青武的真气反抗。
屈指弹开药瓶,花楹一手维持着真气,一手将药瓶中的药丸捏成粉碎,素手一挥。
夜笙瞬间被药液所包围。
“开始了!”
青武全身紧绷,小心的控制着真气,任由那药液进入夜笙的血脉,将隐藏在经脉之间的毒素撵出,青武则用真气包裹住毒素,让其不再逃匿。
整个过程看似简单,可其实分为艰难,只要其中有任何一点差错,夜笙就有可能经脉全断而亡。
是以,不过短短的半柱香时间,青武就已满头大汗。
此时的夜笙浑身泛着漆黑的液体,散发着恶臭的味道。
就差最关键的一步了,要将心脏处最大的那一块毒素拔出。
一颗圆润的丹药被花楹喂入夜笙口中,丹药入口即化,进入夜笙体内,变成淡淡的一层薄膜守住夜笙的心脏。
药效只有十息,一见丹药起效,花楹手上用力,真气包裹着毒素向外而去。
此时青武的真气早已全都退出夜笙的体内,最后的这一步,必须由花楹来亲自完成,为了保证一次成功,花楹才会请青武出马,以求用最丰厚的真气去对付这最难的一块。
十息,时间很短。
花楹狠狠的咬着嘴唇,额上汗水不住的滴落,眼睛微眯,全身心的都在关注夜笙的体内。
六息,毒素才离开心脏。
九息,会不会成功?青武不自觉的握紧双拳,紧张的望着夜笙与花楹,此刻的花楹全身都被汗水淹没,脸色更是泛着煞白。
显然这样的动作无比的消耗花楹的心神。
十息,正好十息,夜笙忽然猛然一倾,一大口黑色的污浊从口中喷出。
而此刻的花楹早已精疲力尽,若不是青武眼明手快,拉了花楹一把,那污浊的黑臭的毒素就全喷到花楹的脸上了。
那污浊的毒素喷到洁白的云锦之上,发出嘶嘶的响声,由此可见这毒的厉害。
“青武前辈,快将夜笙放在药桶之中!”
推开青武的搀扶,花楹急声道,声音几不可闻。
就差最后一步了,不能功亏一篑。
青武应了一声,抱起浑身黑臭的夜笙,放入早就布置好的药桶之中。
花楹屈指弹开药瓶,用力的吞下好几个药丸,这才觉得身体中恢复了一点体力。
蹒跚的走到药桶旁边,伸手搭上夜笙的脉搏,细细诊断,脸上渐渐染上沉思,似喜似忧,不断变幻。
夜笙的天赋竟然如此之好,经过这般治疗,夜笙的经脉竟然拓宽了许多,夜笙以后的修炼定然会顺畅很多。
可冥魂散解了,夜笙的脉搏竟然还是没有恢复到正常,他体内的骨生花完全没有解除。
这又该怎么办?
解了冥魂散,夜笙的脸色终于不再煞白,染上了一抹红晕,可夜笙却还是没有醒来。
整整十五天,距离花楹为夜笙解了冥魂散之毒已经十五天了。
夜笙的身体一日一日的好了起来,可夜笙却一直没有醒过。
众人也从一开始的喜悦变成担忧。
他不会就这样一直睡下去吧?
“花楹,笙儿到底是怎么了?”最先忍不住的是疼弟弟心切的夜鸾。
眼看着青彦带领着五城联军逐渐收回了被拓跋淮占领的城池,青彦的声望在大陆上越来越高,而夜笙,名正言顺的玄帝的继承人却一直昏迷不醒。
“这……”花楹有些迟疑,不知道是否应该将实情告知众人。
夜鸾却觉得花楹有意隐瞒,冷声道:“吞吞吐吐做什么,不会是你做了什么手脚笙儿才会一直昏迷不醒吧?”
“夫人!”夜鸾话音刚落,墨洲就惊叫出声,眼中满是不赞同。
夜鸾不屑的撇撇嘴,没有看到周围所有人对她的不满。
花楹为了夜笙做了多少大家都看在眼里,可这个夜笙的亲姐姐,却一直对花楹横眉冷对,一丝感恩之心都没有。
更何况,夜鸾一直在军中上蹿下跳,想要谋权的心思更是让青彦等人不喜。
“夜鸾,我敬你是夜笙的姐姐才给你几分面子,你可不要因此以为我花楹是你可以随意污蔑的。不相信我花楹的医术,可以,那就请夜鸾你另请高明!”花楹犀利冰寒的目光毫不留情的射在夜鸾身上,说的话更是不留半分情面。
夜笙一直记得要将受苦的夜鸾从紫川接回玄冥,可夜鸾这个姐姐在夜笙昏迷的时候在干什么?
蛊惑军中将领,暗中联系玄冥,紫川的将军,妄想着夺取青彦手中的权力。
野心勃勃,弄权投机,对所有人敌视,夜鸾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就连最为尊敬夜鸾的墨洲都看不下去夜鸾的举动,她心里到底想些什么?
“你……”夜鸾愤恨的望着花楹,想要指责,却在花楹冰寒的目光下噤声。
再看过一众人等对她不满的眼神,夜鸾终于明白,她所做的一切都被其余人看在眼里,对她早就不满了。
脸色瞬间变得通红,夜鸾掩面,怒道:“哼!你们这是合起伙来欺负我们姐弟吗?”
说着,哭着跑出了房间。
对于夜鸾的如此作为,墨洲只能尴尬的一笑,张嘴想要替夜鸾解释什么,可却实在没有话可说。
“墨洲你不用说,我们都明白!”青彦劝慰一声。
却见花楹皱着眉顺着夜鸾的步伐离开了房间,眼中闪过一抹幽思,张了张嘴,可到底没有跟上去。
“哼!花楹那个蠢货,怎么就知道跟那些贱人混在一起,不知道云荒大陆本来就是笙儿的,她竟然想要拱手让人!”愤恨的将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夜鸾眼中满是不平。
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夜笙,为了夜笙能够如父皇一样成为整片大陆的统治者。
她怎么能任由那个父皇手下的属臣夺得天下!
夜鸾不平的想着,可她忘记了,玄帝早已战死东海,如今的天下是青彦等人共同夺下的,为的是让大陆上的人族能够真正的过上安静祥和的生活。
就算要争,也是夜笙才有资格争,她根本没有权利对这件事情置喙。
“夜鸾!”
夜鸾抬头,扫了一眼来人又气闷的垂下眼帘,冷声道:“你来做什么?”
来人也就是花楹浑然不惧夜鸾的冷脸,迈过一地的残渣,端坐在桌旁,冷声道:“夜鸾,你可知夜笙手中的骨生花现在何处?”
骨生花!夜鸾猛然抬头,警惕的望着花楹那清冷绝美的脸,夜鸾不得不承认,花楹要比她这个天下第一美人还要美上几分,难怪笙儿会动情。
“什么骨生花,我没有听过吧?”夜鸾撇过眼,掩饰的应道。
可刚刚夜鸾眼中一闪而过的震惊和猜疑花楹都看在眼中,看来夜鸾知晓娘亲骨生花之事呢。
“夜鸾,你可知为何夜笙一直昏迷不醒吗?”花楹忽然转口问道。
“为什么?”夜鸾双目犀利的盯着花楹,想要看她能不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夜鸾心底觉得是花楹作怪,若不然,看着如同好人一样的夜笙为何昏而不醒。
“因为骨生花!”
“什么?”夜鸾惊叫一声,猛然站起,绣花鞋踩在尖锐的瓷片之上都没有感觉。
怎么可能?夜笙从来没有用过骨生花,怎么会是因为骨生花昏迷不醒?
“你可知道,骨生花既是救人的圣药,同时也是天下最毒的毒药。世人多愚昧,生在在枯骨之上,以整座骨骸为养料的骨生花又怎么可能是善物。”花楹话语中满是浓浓的嘲讽。
灵族的骨生花确实能起死人肉白骨,可若想要达到那样的药效,只有那灵族是自愿而亡,自愿送出自己的骨生花。用卑劣的手段得到的骨生花,又怎么可能完美无缺?
天道,一切都是因为天道。
物极必反,可数万年来,陷入贪婪之中的人族根本没有人能领悟其中的道理。
“怎么会是这样?笙儿从来没有用过骨生花,又怎么会中了骨生花之毒?”炸闻如此惊骇的事情,夜鸾再难保持平静,尖叫出声。
“差不多八年前,夜笙将我带回紫川之时,曾经得到过一朵骨生花,是最毒的冰蓝曼陀罗,夜笙很有可能就是那时中了骨生花之毒!”
听得花楹淡淡的诉说,夜鸾想到夜笙受墨拓胁迫取到的那骨生花,正是冰蓝曼陀罗,难道,真的是花楹所说的那样?
夜鸾颓然的跌坐在椅子之上。
若真是如此,那夜笙昏迷不醒,其根本原因在她。
若不是为了能换的解了她身上毒药的解药,夜笙又怎会冒险夺花,还因此中了毒。
“骨生花之毒可有解决的办法?”夜鸾眼带希翼的看向花楹,希望能从花楹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
可花楹却面色一沉,轻声道:“我翻遍所有典籍,只想到两种办法。”
“什么办法,快说!”
“一种是找到与冰蓝曼陀罗,或者是与她血脉相连的灵族骨骸所得的骨生花,如此方可解其毒。”
冰蓝曼陀罗只有半只,另外半只早已被墨拓炼化,如何寻得,更不用说灵族早被拓跋淮屠尽。就算真有,想要得到骨生花,还需要等上一千九百九十九日。
“另一种呢?”夜鸾急忙问道。
花楹移开目光,应道:“另外一种,就是等我成为药仙,方可开炉炼药,唤醒夜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