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一死,萧桓身中咒术的事被封锁,燕国皇室的人被南疆贵女下咒术,这种事绝不能传出去。
永光帝遣使与南疆交涉,最后几乎以武力威胁,仍旧得不到解法。
只是得到一个回答——中此咒术者,一生寿数不过三十五岁。
这也是永光帝能放心任命萧桓为将的原因。萧桓的一生会很短暂,所以无论将来是谁继位,他都不会有心去夺那个位置,否则也是又名打天下,没命坐天下。
萧桓心知此理,如今咒术并非无解,但他不会告知永光帝。
皇家的亲情有许多先决条件,他与永光帝之间的平衡条件,则是他的短命。
既然如此,保留这一点有条件的温情,把腥风血雨推迟些许,未尝不是好事。
萧桓又冷不防加了句:“不过,若他日我带心悦之人回丹霄宫,还望陛下成全。”
成全不成全,倒也不在于永光帝的意见,毕竟林熠他是要定了的,今日客气些打个预防而已。
檐角悬着一串精致铜风铃,年复一年,已生了绿锈,如棋盘上的棋局一样斑驳。
“陛下,请。”萧桓示意他继续这盘棋。
御花园内半池白荷微微摇动。
如若时光倒流,瓣蕊收合,根茎退回泥土,四季倒转一些春秋,该是最初接天百顷的冶艳红莲。
未几日,便要到麟波盛会。
麟波会两年一度,西域、漠北、南疆,甚至远到南洋,各方都会派来使队,万国来使齐聚,无论是属国、友邻亦或远道贸易往来的地域,燕国都不拒之。
这是敲定来年商贸互通、政务协约的重要时机,也是朝堂和江湖交集的机会。
麟波盛会款待来使,亦会有引得万人空巷的明光台比武,诸方高手齐聚一堂,比试切磋、较量高下。
聂焉骊和邵崇犹按照约定的时间,沿不起眼的路线进入金陵城,打算与林熠他们会和。
邵崇犹在一条僻巷口等聂焉骊取东西,却听见一阵喧嚷。
这条巷子曲曲折折,一头是少有人经过的民宅后街,一头则连着热闹街市。
邵崇犹本不欲管,但听到一个少年惊慌地喊“林熠!救我”,不由顿住了脚步。
他思忖片刻,仍是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去,找到岔路内一条窄巷。
巷内一个少年被人扭着手臂押在墙上,挣扎不得,口中时不时喊一句“林熠”、“林姿曜”。
按着他的是一个黑衣青年,青年抽出一柄短匕,在少年脸颊比划着,漫不经心开口道:“谁也救不了你。”
邵崇犹动作迅如闪电,脚步无声冲过去的同时取下万仞剑,那青年显然也不是寻常人,机敏地察觉,转身与他缠斗起来。
邵崇犹应付得很容易,间隙问那少年道:“林熠是你什么人?”
少年被松开,揉着酸疼的臂膀退了数步,他一头卷曲深褐头发,瞪大眼睛道:“他是我哥哥!你认识他?”
邵崇犹没回答他,一边持着未出鞘的万仞剑与青年过招,一边冷冷对青年道:“你又是什么人?”
青年生得一副极漂亮容貌,身形纤弱,且五官十分深邃,显然是外域人,他嘴角一挑:“无需告诉你。”
说罢将短匕飞射向那少年,趁着邵崇犹拦那短匕的间隙,转身跃上巷子围墙逃离了。
邵崇犹掠身抱着少年跃开,短匕随即没入方才少年所在位置的墙壁砖隙间。
邵崇犹没打算去追那青年,方才打斗也未出全力,因为那青年的功夫本就敌不过他。
最重要的还是因为,那是个扮男装的女人。
邵崇犹放下少年,少年却抱着他胳膊不撒手,警惕地看着青年离去的方向,又抬头看看邵崇犹,盯着他冷峻锋利的面容愣了愣。
“他不会回来了。”邵崇犹只得道,“林熠到底是你什么人?”
这少年一头深栗色卷发,白皙俊俏,眼窝深邃,显然也是外域人。
林熠何时有个异族弟弟才见了鬼。
“林熠是我的……小蜜饯。”少年望着邵崇犹有些走神,思索片刻,想出这么个答案。
邵崇犹:“……”
“先松手。”邵崇犹说,“我还有事。”
乌兰迦闻言急了,干脆松开他胳膊,闪电般抱住他腰,抬头睁着圆溜溜的眼望着他:“不行。”
乌兰迦生得白皙漂亮,眼睛是浅褐色,阳光下如纯澈的琉璃般,仰脸望着邵崇犹:“你认识林熠对吧?我请你们喝酒,别不管我啊,那个人还会来找我的……”
邵崇犹眉头微微拧起,刀刻斧凿般的五官,垂眼看着抱住自己腰不撒手的乌兰迦,听着他带些外域口音的汉话絮絮叨叨。
还是头一回遇见这种情形,放在寻常他已抽剑抵在对方脖子上,可乌兰迦实在是让人硬不下心肠,尤其这些天的平静生活,把他那副冷心冷情打磨温和许多。
“别怕了,我带你找他。”
邵崇犹抬手轻轻捏捏乌兰迦后颈,这让他的紧张一下子莫名缓解,就这么乖乖地撒了手,也不絮叨了,像只小豹子一般被邵崇犹拎到旁边站好。
“呦,捡了个小宝贝儿?”
窄巷口,聂焉骊懒懒倚在那,眉头一挑,笑着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