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轻霜坐在窗边的案前,托起茶盏喝了一口,又微微皱眉地放下。
门外有哒哒的声音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他身后,沈轻霜的手在杯子上摩挲两下,叹了口气,还是忍不住抱着一点点希望问道,“有消息吗?”
年轻的暗卫首领单膝跪下,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声音没有一丝波澜,“还是没有。”
沈轻霜好不容易有点光芒的浅茶色眼眸又重归黯淡,他再度捧起茶水喝了一口,滚烫的茶液带着浓浓的苦涩割过他的喉咙,他却像毫无所觉一样,干哑着嗓子说道,“退下吧。”
跪在地上的年轻人却不像以往一样听话,他低着头,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抬头看向他日渐憔悴的主人,“属下斗胆,已经如此数年过去,还请主人能将那人的事放下,莫要再日日为此伤怀。”
一阵秋风吹进房内,带来几片泛黄的梧桐叶,零零落在窗台,沈轻霜什么表情也没有,随口应和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年轻人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没有再多说什么,依言退下了。
沈轻霜站起身,环顾这座小院,心神不由得有些恍惚。这里的布置,是他在很早很早以前就已经想好了的,早到他的记忆都已经有些模糊。
这几年,他感觉自己的记忆越来越差了,曾经,他以为小时候的记忆会是他这一辈子中最刻骨铭心的,可是在遇到了小幕之后,那些曾经或灰暗或伤痛的过往却通通化为他人生中轻描淡写的几笔,从此,他心里念着想着的,都是与他一起的曾经。他幻想着他们美好的未来,满心欢喜地期待着有他的余生,可没想到,他的幻想,终究却只是幻想,那个他想相伴一生的人不见了,他怎么找,都再也找不到他。
你究竟去了哪里?
沈轻霜感觉秋风更凉了,一卷一卷吹在身上,仿佛要带走他身上最后的一丝温度。这依稀让他想到了小时候在雪山上采茶的日子,那时,他与叶流心都是被雇佣的孤儿,工作是每日去雪山顶采摘一种据说最为珍贵的茶银山雪绿。说是雇佣,可是很多时候他们甚至连吃饱都不能,也没有任何自由,每天像狗一样地被呼来喝去地干活,吃的住的却比狗还不如。每次,当他因为采的茶数量不够或者回来得太迟挨打的时候,他就死死咬着牙,把那些让人憎恶的脸都记在心里,想着总有一天,等他出人头地,定要让这些人为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他知道他们采的茶很珍贵,也很昂贵,昂贵到只要有一点点,他们就可以完全摆脱这样的生活。可是,他们却不能这么做,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出产银山雪绿的只有一家作坊。他很不甘心,总是要偷偷留下一点来,就算不能卖,也要自己留着。
他的小动作引起了他同伴的注意,是和他分配到一起的另一个小孩,那时候的叶流心。沈轻霜从小敏感,也比同龄人早熟,他马上就懂得了那个小孩的目光是怎么一回事。当那个小孩不好意思又邀功似的把偷留下的茶叶给他的时候,他并不意外,却也不甚在意,一个小孩能做什么?
叶流心不知道,其实他并不是真的喜欢喝这种茶,他喜欢,只是因为它一叶千金,是只有那些衣着光鲜的人才能享用的珍品。而他,也要做那样的人。
想要什么东西,就要去争,去算计,去抢,否则,天上怎么会平白掉馅饼。
不过,上天倒是真的给他掉了一次馅饼。在他十六岁那年,突然有一个自称是他母亲的女人,哭喊着叫他儿子,并把他接到一个富丽堂皇的地方。从此,他的人生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其实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真的她的儿子,那里的孩子那么多,每天死去的也多,而从他以后的经验看来,他所谓的“母亲”,也不过就是想要个“儿子”可以,在家宅后院,有儿子的待遇和没儿子的待遇是天差地别的。
他称为“母亲”的女人的野心写在眼里,这也正合他的意。与其说是母子,他们反而更像是种合作关系。他一步步地算计,一点点地谋划,到最后,他果然成了最大的赢家,得到了所有他曾经想得到的一切,同时,手上也沾满了鲜血。
他本该是快乐的,在最初的时候,他也的确是快乐的。可在短暂的快乐之后,他却又渐渐感觉到空虚,除了暗地里完成的各个事项,明面上,他就像一个纨绔子弟,日日流连青楼楚馆,可再多的酒色也填不满他空虚的心。他是孤独的,没有一个人真正走进他的心里,他也拒绝任何人试图侵入他的领地。
遇到叶幕的时候,他如同往常一样地纵情生色,他以为那是又一日的醉生梦死,没想到,他却遇到了他,一个和曾经的他那么像,又那么不像的孩子。
他没有办法抗拒自己想要靠近他的心,也不想抗拒。直到现在,他都万分庆幸在那时,他毫不犹豫地“买”下了正被当成花魁拍卖的叶幕,当他看着他的时候,他的心是前所未有的充实,这样一条年轻的生命让他由衷地感觉到生命的活力,他不想放手。
尽管后来他知道他是杀手,甚至他的目的就是为了刺杀他,他也依然无法对他硬下心肠。那孩子害怕到脸色发白的模样让他心疼,那副单...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