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萧世行看着她的脸色,微微皱眉:“是眼疾还未好吗?不然为何又流眼泪?”
卫云兮掩下眼底的黯然,淡淡道:“是方才沙子迷了眼。殿下不必担心,那药丸吃了十分有效。”
萧世行见她神色恢复如常,也就放下心来,笑道:“原来如此啊,不然本王真的要砍掉这一园子的梅花,上一次来庄子就见你脱鞋采梅,如今又对着一株不开花的墨梅流眼泪,这岂不是梅之罪过。”
他说着手抚上那株墨梅,想要摘掉一片枯枝,卫云兮以为他当真要把这株墨梅拔掉,急忙伸出手拽紧他的手,失声道:“殿下,千万别……”
她微凉的手碰到他的温热的手,两人俱是一怔。
卫云兮讪讪收回手,眼中水雾凄迷,低低道:“别摘,不是它的错。”
她说着低着头转身离开,萧世行看着她神色不对,深眸掠过若有所思,慢慢跟上。卫云兮恍恍惚惚走到院中,一回头这才发现萧世行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
“你有心事?”萧世行开门见山地问道:“在山庄中不开心?还是因为什么?”
卫云兮只觉得心如黄连般苦,可是偏偏无法说出一个字来,半晌才勉强一笑:“没什么,殿下若是得空,云兮煮杯清茶给殿下尝尝?”
卫云兮不待他回话,便径直进了暖阁中,生火烹茶。茶香一起,萧世行踏入了那暖阁之中。
他脱下马靴,佯装舒心一笑:“本王还真羡慕能日日住在这里的人。淡然随心,不理世事。”
卫云兮看着暖阁外的马靴沾满了泥土,心中一颤。他换过沾满风尘的衣衫,却忘了换上一双干净的鞋子。他又是疾驰而来。这云仓城又有什么值得炙手可热的萧王殿下放下纷繁复杂的京中局势,千里而来这个小小的庄子?
卫云兮看着他的靴子,怔怔出了神。
萧世行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自己那双马靴,俊颜上已染上了些许掩饰不过的尴尬。他轻咳一声,唤回卫云兮出神的目光。卫云兮转了眼眸定定看着他的脸上,萧世行只觉得自己被她那一双迷蒙的美眸一看,五脏六腑似都能被看得通透。
他不自然一笑:“卫小姐在看什么?难道发现本王今日不同凡响?”
他说得风趣,卫云兮却是依然一声不吭。她垂下眼帘,看着咕咕冒着热气的茶鼎,半晌才淡淡问道:“云兮何德何能能让萧王殿下如此倾心相待?”
萧世行正在拿茶叶,闻言不禁手一抖,满盒的茶叶抖落少许。他顿了顿,这才笑道:“卫小姐是我山庄的贵客又是友人所托付的,本王自然要多多照顾。”
卫云兮清清冷冷自嘲一笑:“这么说,若是不是萧王殿下的贵客,也不是他所托付萧王的,殿下也就不会看顾一眼了?”
“当然不是!”萧世行不禁失口否认。
卫云兮抬起明眸,眼中带着他看不明白的神色,慢慢道:“我已等了他这么久,看来他已经决意如此做了。所以这里云兮已没有再待下去的理由。过两日,云兮自然向萧王殿下辞行。”
她说着朝着萧世行深深施了一礼。萧世行结结实实一怔,问道:“卫小姐要去哪?”
卫云兮黯然道:“天大地大,怎么没有我卫云兮的容身之所?我没用,报仇不了,待着这山庄里又会累得殿下分心照顾还不如就走了,反正这次秦七也带来不少财物,省吃俭用还能过日子。”
她说着将来的安排,方方面面都已决定。萧世行眉头越拧越紧,听到最后断然道:“不行!本王不会同意你离开!”
卫云兮一怔,反问道:“为何不可?”
萧世行许是发觉自己神色太过严厉,顿了顿,问道:“是不是有人在卫小姐耳边说了什么话?难道是普陀多这个多嘴的家伙?!”
卫云兮轻轻摇头:“不关普陀多大师的事,是云兮自己……”
“不行!”萧世行断然打断她的话,猛的站起身来,朗朗的面色带着她看不明白的烦躁之色:“不行就不行!你现在这样怎么能离开山庄,你的眼疾都还未好!”
“会有东方姑娘照顾我。我的眼睛不碍事。”卫云兮平静地道。
“那你的身份也不容你如此做。慕容修难道不会派人又潜入北汉把你捉回去?”萧世行剑眉深锁。
卫云兮语塞,半晌才慢慢道:“那我就走得更远一点。有大漠还有西域……”她笑得飘渺:“若他再不放过我,大不了一死。”
她话还未说完,眼前一大片阴影覆下,萧世行已脸色阴沉地看着她,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味。卫云兮不禁一缩,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两人不过咫尺,他的俊颜就放大在她面前,眼底的沉怒翻涌不息。
卫云兮刚想要说什么,萧世行却先开了口,冷冷的带着怒气:“卫云兮,你是在逼着本王是吗?”
卫云兮看了他一会,失笑:“逼?向来只有别人逼我,哪有我去逼了别人?把我放在这山庄中他从不过问,这不是逼?把我丢给了殿下,这不是逼?我卫云兮虽然现在一无所有,但是我起码还有自尊!”她眼中的泪渐渐凝聚眼底,却倔强不肯滑落:“殿下让我走吧!我就算走到了山穷水尽,无人可依,也不会走他安排的那一条路上去!”
她说着咬牙推开萧世行奔了出去。她一路跑到了房中,浑身簌簌颤抖不知该做什么。她猛的拉开柜子,拿了包袱就开始收拾。只是收拾一件掉了一件,片刻已衣衫掉了一地。秦七听到动静,看着一地的狼藉,哎呦一声上前拉住卫云兮颤抖的手,问道:“娘娘这是做什么呢?”
卫云兮冷冷地笑:“别叫我娘娘,我要离开这里!秦公公若是还想跟着我这不中用的主子,就跟着我一起走。天大地大,总是有一块地方可以安顿我们。”
“娘娘,这山庄不是挺好的,娘娘又要走到哪里去?”秦七半天只得这么一句话。
卫云兮轻轻笑了笑:“再好也是别人的地方。我又是什么身份,何德何能住在这里?不过是无国无家的废后罢了。再住下去就是矫情了。”
她拿了包袱冷冷转身:“秦公公若是觉得跟着我没甚前路,就另谋出路吧。”
秦七急得直跺脚,上前要抢下她的包袱。
“让她去。”不知什么时候萧世行已到了房门边,俊脸阴沉,只看着卫云兮。
卫云兮提了包袱,看着他冷然的脸色,她知道自己这时候一定很狼狈,但是狼狈也是她应得的。从一开始她就错了。错估了自己,错估了殷凌澜的凉薄冷心。她不愿让普陀多的签文应验,她更不愿自己就这样被殷凌澜安排下半辈子。
这一两个月来,她仔仔细细想得明白也看得清楚。不能再继续无用地等待殷凌澜的回头。
殷凌澜决意做的事没有人可以更改。他不屑她的原谅,更不屑前来看她一眼。既然如此,她已不需要再用多一天的等待来凌迟自己日夜期盼的心。
她挺直背,擦干眼泪,对萧世行深深施了一礼,道:“这么久以来多谢殿下的照拂。殿下再生之恩,云兮无以为报,下辈子定会结草衔环报答殿下的大恩。”
她说着提了包袱,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间。
“哗啦”一声巨响,房边半人多高的花瓶瞬间碎裂。萧世行看着自己缓缓流出鲜血的掌心,深深地拧起了眉头。